他去了长平。 梦境中的长平已经在建造宏伟的郡城,这里的长平还是一片荒芜。 他走到了赵国的边境。 这里已经没有了防守的堡垒,只依稀看到赵国曾经防备他国的长城。 他沿着赵人送别舅父的路,一直往邯郸走。 邯郸沿路的良田也基本被荒废。这里也摊派了过重的徭役,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嬴政站在田埂上,看着农人稀稀拉拉在农田中卖命地耕种。 他在问自己。 你之前几乎每年都在巡游天下,为何从未发现? 他想起了舅父的话。 士人高高在上 ,他们看不到躬身在地里耕种的农人。 是啊,自己高高在上,即使路过了农田和农人,也从未施舍给这些卑微到泥地里的人一个目光。 粮食是农人种的,徭役是农人在承担,军队也是从农人中征兵。 粮食、徭役和军队都是秦国的根基,可自己在思考巩固秦国统治的时候,只想到了天下的士人。 自己错了吗? 他不知道。 他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但十比一的时间比例,他看得到嬴小政的未来。 待他走走停停,来到邯郸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嬴小政那里已经过去了二十个月。 长平君朱襄公已经在秦国站稳了脚跟,和秦昭襄王吵了好几次架。 他的君父子楚也住进了舅父的家中。 呵,果然舅父那个友人夏同,就是君父本人。 君父因为提前认识了舅父,所以在看到母亲的第一眼就发觉了母亲的身份,没有丝毫犹豫地笑纳了母亲,与舅父做了亲家。 所以在嬴小政的那一世,君父提前几年接受吕不韦的资助,提前离开了秦国。 引导母亲把自己丢到舅父门口,也是君父干的好事。 只是君父没想到,母亲居然会因惧怕自己的特殊而虐待自己。 啊,不是自己,是嬴小政。 嬴政的母亲,在赵国的时候还是对嬴政不错的,比对嬴小政好多了。 君父和舅父在朝堂上打了一架。 之后在家中,君父和舅父也常常打架。 蔡卿在嬴小政的那个时空一点都不谨慎,经常叹气君父和舅父菜鸡互啄。 武安君和应侯居然能肩并肩地兜着手,看君父和舅父笑话。 他从未见过君父笑得如此开心。 在与君父相处的三年,君父总是眉头紧锁,好像有忧愁不完的事。 “这里真的有枣树。” “☘()_☘” 老人以为嬴政是久别归乡的邯郸士人,笑道:“是啊,这棵枣树的枣子特别甜,比附近所有的枣树都甜。每当到了枣子成熟的时候,都是村里孩子最开心的时候。” 嬴政想起了梦境中枣子成熟时的场景。 那时候自己虽然已经年幼,但因为舅父很“幼稚”,自称孩子王,所以常常带着自己,领着 一群小孩来摘枣子。 蔺伯父总会爬到最高的树上,裸着两条大毛腿晃悠,被舅父骂“有伤风化” “⊙(格格党文&学)⊙” 嬴政问道。 老人道:“蔺家在这里,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小,也没本事认识蔺家的贵人。” 嬴政谢过了老人。 蒙毅、王贲和扶苏已经麻木了。 什么皇帝居然向庶人道谢,他们真的麻木了。 嬴政在邯郸恢复了秦始皇的身份,召赵国旧士人后代前来进谏。 幸运的是,他真的找到了蔺家的后人。 “蔺贽……我确实有一位叔父叫蔺贽。但叔父在祖父离世时就遁入山林。遁入山林前,他说他不能承担蔺家的责任,是为不孝,所以从族谱中抹去了名字。” 来者是蔺贽的侄儿。他年幼时见过最小的叔叔蔺贽,记得蔺贽是一个很喜欢和孩童玩耍的人。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小叔父应该早已经仙逝了。” 秦始皇道:“也是。” 朕都老了,蔺伯父肯定已经仙逝。 就连蔡卿,也早就离世了。 他奖赏了蔺家人,问蔺家人可否愿意出仕做官。 那蔺家人苦笑着拒绝了,说自己才疏学浅。 蒙毅以为皇帝会生气,没想到秦始皇很平静地赐金放蔺家人离开,没有为难他们。 又是一夜酣梦。 秦始皇梦到廉颇和李牧也入秦了。 他抱着一坛子酒喝了个酩酊大醉。但今日已经做过梦了,所以没有做梦。 嬴政真不知道是该羡慕嬴小政,还是该羡慕曾大父了。 曾大父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啧! …… “君上,确实存在黔首所说的问题。” 李斯匆匆赶来,把沿路收集的资料交给秦始皇。 秦始皇冷漠地翻看着手中的文书,道:“王贲。” 王贲跪下道:“末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