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肯定没有听到,小二发出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 她也一定没有看到,小二连滚带爬地,向自己跑来。 小二全身颤抖,将阿月死死地抱住,泣不成声。 王妃挣扎着爬起来,气若游丝:”阿月姑娘……是我……害了你……” 连拓跋烈,也哀声道:“阿月姑娘……你还说喜欢住在草原上……本王答应送给你的羊……自然不会食言……” 唯独细封异烨,满脸浓重杀气,哈哈大笑:“不自量力!死有余辜!” 他又环视了一下周围横七竖八的人,如同疯魔:“我细封一族,今日终于大仇得报!今日我便要用这些人的鲜血,洗刷我十余年的屈辱!” 浓重如墨的黑色火焰,迅速将细封异烨的周身吞没。火焰,像水一般,从他的身上,流淌开来,所到之处,皆成灰烬。 而细封异烨,身上破烂棉衣褪尽,露出一身血红长袍。他面目狰狞,仰天大笑,大有入魔之相。 但哐当的清脆一声,让细封异烨的狂笑戛然而止。 他的头顶,赫然出现一个血洞,汩汩冒血。 细封异烨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回身去看。 只见居然是小二,手中举着一把茶亭老板的大勺。 大勺上,还滴啦着醇香四溢的羊奶茶,掺杂着细封异烨脑袋上的鲜血。 细封异烨狂怒不止,大吼道:“你居然能伤了我!” 他丝毫不犹豫,反手就向小二拍去,如同想拍死一只苍蝇。 但这只苍蝇,居然没有被拍死。 只见小二身形一闪,竟然避开了细封异烨的一掌。 细封异烨更加暴怒,转身便追。他双掌交错,招招都是向着小二的要害攻去。 可怜小二,眼看就要命丧折魂掌。 本来小二,只是个想当厨子的跑堂。本来他可以在那个破……呃,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风雨楼,安稳一生。本来他可以籍籍无名,却衣食无忧,无灾无痛。 但如今,他的人生,被阿月带跑偏了。虽精彩纷呈,却从此与安稳平淡无关。 甚至,他要英年早逝,还没实现个娶老婆的人生梦想,便一命呜呼,呜呼哀哉。 但是,大概小二的心中,是释然的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与阿月同生共死,变成了他的人生梦想。 阿月已死,小二,便有了赴死之心。 所以,举起大勺敲破细封异烨的头,大概是小二成全了自己欣然赴死之心。 细封异烨,显然也想成全小二的赴死之心。他毫不留情,数掌之下,难有活口。 但数掌之后,活口依然活着。 不但活着,活口还活蹦乱跳。 活口左闪右避,犹如一尾鱼。 不但灵活如游鱼,小二还举着大勺,左右挥舞,将细封异烨的双掌拨开。 细封异烨的掌风更加密集,他烦躁地想尽快将这个没有章法,四处乱窜的小二搞定。 但细封异烨渐渐发现,小二的身形哪里是没有章法? 小二的步法不疾不徐,看似没有章法,实则步踏九宫,身入玄黄,深不可测。 而小二左右挥舞的大勺,越看越不像个大勺,倒……像把剑。 大勺挥舞得顺滑凌厉,根本就是剑法。 大勺以发黑油腻的木头为柄,菲薄的青铜为身,却被小二左劈右扫,挥舞得行云流水。 细封异烨的折魂掌,仿佛落入了无尽深渊。他不但不能将小二尽快搞定,反而无法脱身。 细封异烨逐渐慌乱起来。 而小二却面沉如水,剑法……呃,是大勺舞得更加沉稳,周身隐隐透出骇人的威压。 细封异烨心中明朗,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跑堂,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细封异烨不敢纠缠,抽身就想离开小二的剑……呃,大勺阵。 但他刚踏出两步,砰砰两声,脑袋上又被大勺敲了两下。 顿时细封异烨头晕目眩,一时找不到北。 恍惚中,他只隐约看到一个极快的身影,绕着他转了一圈。之后,便是痛彻心扉的感觉,从双手传来。 细封异烨慌忙低头去看,只见自己的双手乌黑,还闪烁着零星的浓紫色火焰,但手腕处有道细细的血痕,却深可见骨,显然经脉已断。 恐惧,弥漫上了细封异烨的心头。 自己在昆仑苦修十余年,经受了非人的苦楚,才练成独步天下的武功。放眼天下,能敌者,屈指可数。本想着一击即中,报仇雪恨。如今,却在数息之间,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跑堂手中。 更可怕的是,这个跑堂,居然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果然,这个跑堂的,举着大勺,摇摇头:“这个破东西,使得颇不顺手。” 细封异烨心中骇然,脱口而出:“你……你究竟是何人?” 跑堂的脸色阴沉:“阿月唤我小二。” 细封异烨颤声道:“天下高手,我自咐略知一二,却从未听闻阁下。” 小二冷声回应:“天下之大,天外有天。” 细封异烨强行压制内心的惊恐:“那阁下意欲如何?” 小二难掩脸上的厌恶神色:“你杀了阿月。我本应该杀了你为她报仇。但,如果我动了杀念,与你,又有什么区别呢?” 细封异烨已经冷汗淋漓:“阁下若今日留我一命,我愿隐居昆仑,再不问世事!” 小二漠然道:“去吧。” 细封异烨神色一松,回头向着细封雅看了一眼,决然转头而去。 拓跋烈见此,挣扎着站起身来,向着小二一躬:“小……二大侠高义!今日救了本王和王妃性命。只是可惜了阿月姑娘……本王举党项全族之力,定为阿月姑娘寻来天下名医……” 小二冷冷地打断了拓跋烈:“阿月已经死了,名医有何用?” 拓跋烈一滞,不知如何是好。 小二的脸上,满是浓重的悲戚:“阿月既然要帮你们,我自然要完成她的心愿。” 一旁的细封雅涩声道:“小二,阿月姑娘对我们有大恩!她生前想长久地住在这草原上,不如,就遂了她的心愿如何?我们就将她葬在西海边上,春天里有大片的黄花,她定是喜欢的……” 但王妃的话还没有说完,小二已经抱起阿月,向远处走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