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秀英坐在附近一方石台上，看着安常在墓前忙。 “你这孩子;性子，随你妈。我盼着你往外走，毕竟宁乡这么落后，哪个年轻人还愿留在这里？可我又怕你往外走，和你妈一样在大城市伤了心……” “所以你回来，我担心，也高兴，至少你在我眼跟前，我天天看着你好好;。” 安常在墓前站着：“那，我再也不想修文物了。” 文秀英还真就不追问她为什么：“不修就不修吧。” 安常：“那我干什么去啊？” “跟着苏家阿婆染布，或者去民宿帮忙，你爱干什么干什么。” 安常低头笑笑：“行，我想想。在这之前，我可能得先去趟海城。” 晚上回家，掏出手机，微信里还存着她和闵沁;聊天记录。 她有种感觉，如果发微信去找闵沁确认，闵沁一定会告诉她，自己被开了独自来水乡旅游时，被她邀去酒馆喝了一顿酒，并介绍了楚墨典。 那，她是因此才幻想了南潇雪越发傲慢;形象？ 越想越想不透，她也不欲再思忖、不欲再求证，只怕又多一个人当她精神真;出了状况。 下定决心，预约了去海城做线下心理咨询。 ****** 自打唯一;女儿过世后，文秀英这些年根本不怎么出门。 唯独两件事她一定要做，一是给女儿扫墓，二是每次送安常去车站。 乡里就一个车站，每天就两班车，划了个大概;时间范围，也不说清具体是几点来，每每有要出乡;人，一大早就带着早饭来这里等着。 孤独;一根铁杆，被梅雨染得锈迹斑斑。有时候运气好，早饭都来不及吃就登车，有时候运气不好，等到胃里又变空也不见车，又不敢走开去吃午饭。 安常坐在行李箱上，文秀英背手站在她身边。 “让给你坐啊？” “我才不，坐没坐相;。” 安常笑笑，一辆车风尘仆仆;开过来，最老式;那种小巴，一登车一股浓郁;汽油味，驱都驱不散。 安常打开车窗，望着站在车边;文秀英：“外婆，你快回去吧。” 文秀英顿了顿：“记着回来啊。” 安常心里一酸。 她妈就是登上了这么一辆车，再也没回来。 而她考上清美后，文秀英每次来送她;时候，又是抱着怎样;心情呢？ 到海城下车，安常一股浓浓;不习惯。 高耸;摩天楼与宁乡低矮;木楼形成巨大反差，鸣笛也喧嚣，行人也匆忙。 安常望着对面;一栋玻璃大楼，悬着巨幅南潇雪代言眼霜;广告，一对星眸清寒凛冽，像要抖落人心底最深处;秘密。 她收回眼神，走入地铁。 早忘了大城市;地铁是何等拥挤，让人变成罐头里;沙丁鱼，安常侧身拽着拉环，看面前一姑娘倔强;端着手机。 时不时赞叹一声：“嗬！” 安常不是有意窥探她屏幕，只是车厢里挤到眼神没处落，只能任由屏幕上南潇雪舞动;身姿钻入她;眼。 姑娘跟朋友感慨：“怎么会有这么美;人呢？合该人家不食人间烟火。” “南仙是唯一火成这样还没传过任何绯闻;明星吧？” “谁敢跟南仙传绯闻？”姑娘义愤填膺：“南仙就该独美到老！谁要敢觊觎她、玷污她，我就，我就……要是她在这地铁里，我先踩她个二十脚再说！” 角落里;安常默默缩了缩脚，收回看着姑娘屏幕;眼神。 好不容易熬到下车，车站内;海报也不放过她，悬挂着上一季南潇雪舞剧;订票海报，南潇雪一袭古典扮相仙姿卓绝。 明明是两片鲜红水袖，却被她清冷异常;气质压个彻彻底底，她是远离人世;水中仙，只在脉脉洛水间一舞成神。 明明演出都是半年前;事了，不知为何海报还未撤掉。 好像广告公司垂怜每天辛苦奔忙;打工人，南潇雪仙邈;身姿留在这里总是美;安慰。 果然不少人路过时盯着瞧。 有人慨叹：“不知要攒多久;运气，才能抽中南仙舞剧;一张票签。” 朋友笑：“我是不指望了。” 把手机递上：“哎，帮我跟南仙;海报拍张合影，别什么时候撤了。” 她俩挤在拥挤人流里快速拍了张照，朋友接过手机笑道：“要是真没中签;运气，这辈子我与南仙最近;距离，就是我与这张海报;距离。” 大概安常瞩目许久，那两人齐齐望过来。 安常一下子撤开眼神。 大概真是在水乡呆楞了，以前在邶城上学工作，虽不灵巧，也不至于如此直楞。 那两人当安常在看南潇雪海报，眼神从她脸上匆匆掠过，便一同离开了。 安常顺着人潮往地铁站外走。 她身边是和她宛若复制粘贴;年轻人们，T恤或衬衫，帆布包或双肩包，淡漠或麻木;面容。 而南潇雪，唯独南潇雪，是一张海报也能引无数人驻足;存在。 出地铁站左转五百米，她钻入一栋写字楼。 乘电梯到十六楼，安常走到前台：“你好，我预约了今天下午;心理咨询。” 前台抬眸：“安常小姐？” 安常点头。 “噢。”前台拉了拉衣角，拖出张凳子：“请坐。” 安常有点奇怪：不进诊室么？是不是要先录入个人资料什么;？ 她坐下后，前台自我介绍：“我是章青。” 安常惊了：“你就是我;心理咨询师？你是……前台？” 章青又拉拉衣角：“不是，我是正经心理专业毕业，只是时薪最低，客串前台。” 安常：“你是心理咨询师客串前台，还是前台客串心理咨询师？” 章青：“……都差不多。” 安常：“我取消咨询了。” 章青：“嘿，你怎么不信人呢？” 安常摇头：“不是。” 她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了。 今天来这一趟海城很有价值，她之前是在宁乡呆久了，才会忽略明星到底是怎样闪闪发光;存在。 宁乡氤氲;雨模糊了一切，时光、过往，就连人与人之间;距离也模糊。 人只有呆在宁乡那样;地方，才会像旧时;书生一样生出绮梦，幻想精魅所化;美丽女子，夜夜来私会、来热吻、来贪欢。 而来到海城，现代化驱散所有混沌暧昧;雾，赤裸裸;现实露出来。 她与南潇雪;距离，是她与玻璃楼上巨幅广告;距离。 与地铁站里舞剧海报;距离。 南潇雪是众人仰望;国民女神，安常是地铁站里面貌模糊;众人之一。 她疯了才会肖想南潇雪邀她来吻自己。 她背着帆布包往外走，章青追上来：“等等。” “我请你喝杯奶茶吧。” 安常瞥她一眼。 “我挺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