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偶尔也有零星的散客,小宛多问一句:“什么样?” “长卷发,眉毛里有颗痣,眼睛阳光照着时泛淡淡的蓝。” “外国人?” “看着不像,应该是中国人。” 小宛笑了:“中国人怎么会有泛蓝的眼睛呢?” 奇就奇在这里。 安常正在修复的清代红釉镗锣洗,内壁是一种很特的蓝,像阳光下的羊卓雍错,在世界第三极才可能出现的颜色。 她调了许久也没能调出的颜色,而那女人的瞳仁在光线下,正是泛起那样的蓝,好似在替她解锁什么色谱密码。 晚回到家,安常给章青发微信,描述了这件事。 章青:【这位患者,幻想症犯了?】 安常不答,次午后在石桥偶遇时,女人没拍她,端着相机拍河边的老屋灰瓦。 “喂。” “喂!” 她比昨天跑得更快,追去,女人依旧不理。 情急之下攥了女人的手腕,松开,指间温热,很真实的人体温度。 女人回过头,摘下耳朵里的耳机。 安常因这猛跑,微微喘着气。 “请问你前两天是在拍我么?” 女人点头。 “为什么?” “我是摄影师。” 女人烟嗓,暗哑出一种特的味道,身的香水味有些辛辣,不受控的往人鼻子里钻。 “你这样,算不算侵犯我肖像权?” 女人:“之后我助理会联系你,我负责拍,后续一切事宜她负责。” “能问下你的名字么?” “贺山。” “山峰的山?” 贺山一顿,笑了。 她含着烟,一笑起来,唇边的烟头跃动两下,是竹编灯笼光拽着南潇雪浅红小泪痣的那种动法。 “你是第一个问我,我的名字是不是山峰的山,其他人总会先问珊瑚的珊,或姗姗而来的姗。” “噢。”安常反而愣一下:“只是觉得这个字更适合你。” “想看看我给你拍的照么?” 安常犹豫了下,点头。 女人单手拎着相机,随意的姿态像拎着根扳手,扬起手来给安常看监视器时,烟灰落在屏幕,她随意的一吹。 安常心里忽尔一动。 她也不什么触动,大概女人在事一件需要高度专注的工作,随意得过分。 瞬间让安常觉得,自修复文物时那般的紧绷都是多余。 监视器里她的脸露了出来。 第一天明晃晃的阳光射得眯着眼。 第二天紧张兮兮的抿着唇。 都冒着傻气。 没颜,眼下的一点黑眼圈连带着皮肤纹理,都瞧得一清二楚,单看这两张照片,好像实在很难用“女”来义,安常自喜欢。 她想了想喜欢的原因。 大概无论她表情什么样,一双眼在诉着渴念。 渴念什么呢? 渴念还未实现的梦,还未走近过的人,还未完修复的瓷器,不该在她手里伴着岁月沉沉入眠。 她磨一磨、唤一唤,总该有一缕灵动的精魄那瓷器里钻出来,睁眼一望身侧,始觉千百年时光过去,已是沧海桑田。 大概这就是“回宁乡”与“逃回宁乡”的差。 她仍有渴念。 路过的人不会注意不会发现,贺山的镜头敏锐捕捉到。 贺山问:“既已给你看了,也不用麻烦我助理来问你了,我想把这两张照片发微博,可以么?” 解释:“不白拍你,也不白用照片,会付你费用。” 安常摇头:“我喜欢你拍的照,你发吧,费用不必了。” 她背着帆布包离开。 贺山在她身后唤一声:“哎。” 安常回头。 “今天是我来宁乡拍照的最后一天,之后便要走了,我要不要加个微信?可以先朋友做起。” 她走过来,辛辣的香水味让她闻去像朵倔强的花。 安常猛地后退一步:“不不不要了,我社恐。” 贺山笑笑,放她逃跑,也不纠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安常背着帆布包跑得飞快。 她并非不明白,加了微信,发展下去,或许是一段真正的露水情缘,或许是另一个故事的开端。 只是她缩着手,决不肯去摁那开关。 晚加完班,回家靠在床头搜贺山的微博。 原来贺山是位很有名的新锐摄影师,置顶一张合影照的文字介绍,写着“我和我最爱的太奶奶。” 那是一位银发蓝眼的老夫人,八分之一的混血基因在贺山身一点不明显,只在阳光照射瞳仁时泛起淡淡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