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
几轮圆缺之后,海天再次对换,无垠的海水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月亮随之消失,水中之月也跟着消失。
月亮消失后,库洛洛又在花海中找到了那女孩的幻影。他又去到那片被火山吞没了的萱草丛所在的区域,萱草丛又出现了,如同一键还原般恢复了最初的状态。
消失了很久的女孩,又躺在了那里,一如当初那样。
库洛洛看着水中的人,看了很久,情绪仍旧很平静,只有一小片地方在不停翻滚搅动。他不知道那样的情绪是什么,没有过那样的体验。总会在某些时刻,库洛洛会出现一些他自己也分辨不清楚的微妙感觉,他把现在这种感觉,也归类到此列中。
也许有人会把这种感觉判定为失而复得,库洛洛尚无法对这种判定做甄别。他从来不知道失而复得的滋味,他从没有失而复得过,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从未有复得的机会。流星街人不拒绝任何东西,不想被抢走任何东西。然而,他们从未能够免于失去的命运,失去的,再也找不回来了。
库洛洛俯身,把拿来的衣服盖在那女孩身上,再一次把她从水中抱起来。
很轻。
这个想法再次出现在库洛洛的脑海中。
这一次,他的思维不再给出不是仿生人之类的结论。他感觉到了一种冰冷,比常人温度低得多的一种温度。不是因为长期置身水中带来的体温流失,库洛洛自己在海水中的时候,体温没有任何下降。
这是那女孩自身本来的体温。体温体重、身体素质都比常人差。就这一点而言,是人为制造出来的可能性就比较低了,使用技术手段制造出来的生物的身体素质是不会差的,除非是失败品。如果是失败品的话,会被放弃或销毁,是得不到那么多的系统训练的。
库洛洛带着那女孩离开了萱草花丛,按照过往的经验等待。又过了不知多少天后,那女孩又醒了过来,又出现在游乐园的摩天轮上。
库洛洛对这个流程早就很熟了,那只小熊猫比他更熟,它早早就等在摩天轮那里了。钻进座舱后,库洛洛没有坐下来,他站在窗边。等到摩天轮伸到最高处后,他探身出窗外,拽了一些气球进来,递给那女孩。
那女孩没什么反应,呆呆地坐在那里。库洛洛也不着急,等了一会儿,那女孩把气球接过去,一直握在手里。
库洛洛坐下来,问:“明明喜欢,为什么不去拿?”
想要得到什么,就要想办法得到,这是库洛洛的想法,也是他的行为准则。显然,这不是那女孩的准则。她只会在那里看,不会主动去争取。
库洛洛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他知道,现在的女孩还处于不会回应的启动状态。他只是忍不住想说出自己的想法来,并没期望有什么回应。
如走程序般走完了那些流程后,那女孩又回到了萱草花丛中。
这一次库洛洛没有阻止,去就去吧,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库洛洛比较在意一件事,火山会不会再次爆发,这比较重要。等那女孩思维恢复正常后,库洛洛就问了这个问题,女孩摇头。得到回答后,库洛洛就放任那女孩待在那里了。
跟她一起待在那里的还有那只小熊猫和气球,来找那女孩的生物都被小熊猫张牙舞爪地赶走了。它发出了惊人的气势,不准它们留在那里。库洛洛除外,小熊猫的武力值太低,无法赶走他。
对此,小熊猫并不气馁,它正在成长期中,坚信自己有一天能够成长到,把这个抢甘蔗的恶霸赶走的程度。小熊猫的想法很好,它确实会有很大的成长。但它不知道,再成长,它也不是那恶霸的对手,而且恶霸也在进化。只是恶霸不会跟它较劲,给了它不切实际的自信。
换了个地方待着后,那女孩的状态和之前没太大的区别,整天发呆,如活死人一般。库洛洛教了她很多种能打发时间的方式,然而她只会被动执行,没人找她玩的时候,她就又开始发呆,待机的时间堪比电脑。
于是,库洛洛开始向她提问、提要求,拉着她进行各种各样的活动,让她能够多少处于思考或行动的状态,不时时刻刻都处于待机状态。待机的时间长了,人脑可能会像长期不用的机器一样坏掉,库洛洛可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时间就这样流走,不知又过了多久,那女孩又开始了沉睡、醒来、沉睡、醒来的循环,库洛洛也已经习惯了。然后,那女孩又消失了。按照之前的经验,库洛洛又开始等待。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漫长到超过他待在这片海域的所有时间。
库洛洛不禁想起了他在海上图书馆里看过的一句话: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以及那部著名的戏剧,焦虑、沉闷、周而复始地等待着一个从未出现的人的故事。然后,库洛洛又想到了另一部戏剧,在地狱相逢的几个人相互攻伐、彼此折磨,陷入他人与自我的循环地狱,如西西弗斯般永无止境重复推石头的故事。
库洛洛陷入了思考和困惑,他在等谁?他为什么要等?库洛洛不知道对方是谁,年龄、长相、声音、身份,他一概不知,他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对方连他是谁都不记得,根本不会知道有人在等。
这样的等待有什么意义?有必要做这种等待吗?
没意义,没必要,库洛洛得出了结论。
库洛洛放弃了等待,他不再去那片萱草花丛里查看,也不再去各种花海中。他回到了自己的轨道中,小熊猫和他分道扬镳,它锲而不舍地守在萱草花丛中,不肯离开。
整片海域,成了库洛洛一个人的天地。
2001年,3月,瓦扎图。
身为卡金的首都,瓦扎图向来十分繁荣。近些天来,瓦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