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什么在宝嫣出嫁前,庶女要做嫡女的陪媵,苏家人不反对的原因。 凡是扯上家族利益,哪会在意虚无缥缈的儿女情长。 而宝嫣生长在如此环境之下,更是早已懂得什么是家族使命,门楣之兴。 是以,为了顾全大局,她有时可以容忍兰姬挑衅。 但若是涉及本身利益,宝嫣还是过不去。 例如贤宁长公主有提拔侧室的意思,看在同为一族的份上,俱损俱荣,宝嫣并不介意。 可如果想借此打压她,不给她掌家或是接触后宅的权利,那不行。 其次,犹记得去年春末时,她刚行完笄礼。第二日,清河府便迫不及待地把聘礼送来了。 哪怕苏家想攀晏家的势,那也是晏家先求的她吧? 她没忘记自己来到晏家,长辈委托予以的重任,要在北地落脚扎根,成为一股能扶持娘家的力量。 结果晏子渊的遇刺,导致新婚之夜被迫中断,明明是两个人的损失,反到头来,在婆母那里倒变成是她一个人的责任了,认为是她带来了厄运,才使得夫婿遭此大难。 这分明是想将灾祸甩锅给她,那怎么能行? 是以,她在话音一转,柔声控诉道:“原先订亲时,两方合了八字,说的可是我八字与夫婿相配,有这样的夫妻缘分。” “怎么轮到我一嫁进来,因夫婿受伤,就变成是我运道不好,与夫婿不相配了……” “若是因为如此,招来嫌弃,岂不是好没道理?” 宝嫣:“我就想问问,此事焉能怪我不成?还请不眴师父为我评评理。” “若是好的,待到旁人在攻讦我时,也好便于我反击回去。” 这样她自己还能求个心安理得。 说到底,这才是宝嫣留在这里的真正目的,期望借佛家之手,在婆母那洗脱携带灾祸的名声,扭转乾坤。 隔间内,转着念珠,顷刻摸清宝嫣心思的陆道莲,徒然掀起眼帘。 眼中是兴味且深邃的目光。 他提出占卜,为的是抛砖引玉。 她却能借此发挥,想到改变处境之法。 果然,这些出身钟鸣鼎食之家,极其看重家族荣耀的女娘,哪会真是毫无心机的善茬。 是他小瞧她了。 像是为自己的失策莞尔,陆道莲微微勾唇自嘲,以一副慈悲为怀的口吻说出宽慰的话,“我说过,我佛一向不忍世人受苦受难,你有所求,佛必应之。” 一声干脆利落地吩咐,“去拿卜签给她。” 方才还拦住她去路的魁梧僧人便很快,将一个卜签筒递了过来。 宝嫣还有些紧张,观察一番,发现这佛堂果然是私人所有。 连一个卜签筒看似简单,实则用料都不一般,这手感,冰凉轻薄,顺滑如玉。 瞧着,倒像是碧玺做的。 宝嫣再次疑惑,这不眴师父,到底是什么来路?从未见过有寺里僧人,这么奢豪精细,排场待遇不输王孙贵族。 “请吧。”旁边提醒。 宝嫣摒弃杂念,朝着佛像跪下,虔诚地闭上双眼,随之摇动卜签筒,念念有词。 祈请上天保佑,如她所想,如她所愿。 一支签子跌落出来。 小观弯腰,刚想要替她捡起,就被一只手蓦然抢先。 那看起来一点也不面善的僧人,半句话没说,就将卜签送到佛堂隔间去了。 小观小声抱怨,“女郎求的签,竟连看一眼都不行?” “也许是不想泄露天机?”宝嫣也是疑惑,只不过克制压过了好奇,干脆对着隔间翘首以盼,慢慢等个音讯。 庆峰一进来,就与陆道莲目光对上。 他在那不怒而威,黑的像稠墨般得眼珠的睇视中,很心知肚明地往跟前一站,身影直接挡住了宝嫣那头有可能窥探过来的视线,然后呈上白玉盘。 那里头躺着宝嫣摇到的那支签。 他看着师叔不沾春水,修长而有力的手将它拿起,那上面的签文他也略略看了一眼,那其实是个寓意很好的签子。 不说多子多福,最终结果都是贵不可言,能达到那个新妇所祈求的满意的程度了。 可就是这样千盼万盼的签,在下一刻,被拿着它的人毫不留情地折断了,然后没有一丝犹豫地丢弃到一旁。 很快,另一支替补的签,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两指间。 佛陀拈花,陆道莲拈的,却是斩向宿命的因果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