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道莲五感生来就比旁人要灵敏,他的耳目仿佛得上天宠爱,能看到很远的距离也能听到他人不曾听到的细微动静。 但有耳目上的好处,就有其他方面的弊端。 他敏锐的嗅觉就是如此。 就好似普通人觉着正常的气息味道,他觉着臭一样,陆道莲总能嗅到旁人身上那些自己都闻不出来的味道。 他将这些令他不悦的气息,统称为“人臭味”。 有的人臭不可闻,有人香得沁鼻。 就如现在。 他抬起帷帽,隔着白纱的遮掩,即使看不到远处的景象,但只要闻到那股香,就知道远处坐着谁了。 因为那新妇,与其他人很不一样。 仿若从满池淤泥中脱颖而出,舒展身姿送到口鼻处,解臭解闷的一朵花,与众不同,又独树一帜。 宝嫣望着那个带着帷帽的身影,感到微微的错愕,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对方突然朝这个方向停下来的动作,好似与她有关。 是佛堂的主人,不眴师父吗? 他怎会和众人一起来,他也是来探望公公病情的? 可他一个外男出现在这,来的都是晏家有血脉的亲戚,其他人竟没有异议吗。 还是因为是家里的贵客,所以没有见外。 “女郎,咱们要不要过去瞧瞧。” 听到小观问,宝嫣回神后才发现,刚才那帮人已经从她们着经过,前往旁边的宴客厅了。 兰姬更是为了凑热闹,一只脚早已踏出门槛。 现在就只剩宝嫣没动了,她想了想,自从上回和晏子渊闹僵,也有好一段时日没见,现下他阿耶出事,想必心中很不好受。 还是过去瞧瞧,顺便说些能宽慰到他的话。 宴客厅就在附近,一小段脚程的功夫就到了。 屋外日日能见的府兵目不斜视地守卫此地,门内门外不时有下人来回穿梭,端茶送水,还未走近就能听见里头热闹的说话声。 宝嫣进来后环视一圈,本是想找找晏子渊在哪儿,结果搜罗一阵后,哪怕知道晏子渊和谁在一起。 宝嫣还是没有停下逡巡的动作。 奇怪,这么多人,分布各处,这其中居然没有那道气势出众的僧人身影。 明明之前在人堆里看到他了,为何这一会的时间就不见了呢,难道是她看错了? 宝嫣不知,就在离她不远处的屏门后。 陆道莲半侧着身掀开了半边帽帘,以一种隔门窥鹤的姿态,眸若点漆,面无表情地欣赏着她寻找自己踪迹的画面。 数日不见,她好像嘴皮上的伤养好了,从夫婿那受到的委屈似乎也消失了。 一身颜色娇嫩温柔的新妇人打扮,气色好极了,白里透红,这么多妇人里,不管老的少的当属她穿着最是漂亮。 也最好欺负。 听说她许多日没去见晏子渊,应当是还在计较对方呵斥她的事。 夫妻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 她想通了吗,晏子渊不是她的良人,这桩亲事也不是什么多么美满的姻缘。 陆道莲一直在等。 她打算什么时候再去佛堂求他,为她逢凶化吉?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方寸间,一个不合时宜的人的到来,将这微妙的联系从中打断了。 家中接连出事,让晏子渊的心绪凝重不佳。 他刚刚看望了自个儿父亲,里头有阿翁坐镇,他便出来透口气,没多久就被侧室给缠住了。 侧室向他说着体贴安慰的话语,晏子渊的视线却不由地落到了东张西望的新妇身上。 他想起了半个月以前和新妇之间发生的不快,不知道她是否还将那件事放在心上。 他突然挪动脚步,留下话还没说话的兰姬,朝着宝嫣的方向走去。 “你在找谁。”晏子渊停在宝嫣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眼神朝客厅的各处扫荡。 宝嫣回转头来,透过晏子渊的肩膀,看到了一脸不虞,神色冷冷望着她的兰姬,不懂晏子渊怎么来她这了。 他不是和兰姬聊得好好的么? 莫名的,宝嫣没有打算将她在找谁的事情告诉晏子渊。 本身她与晏子渊的亲事就很不顺利了,若真告诉他,在他追问之下,定然会想知道她去佛堂做什么。 之后占卜结果为凶兆的消息不就被他发现了。 这样不仅对他们二人的关系毫无利处,说不定,他还会气急败坏怪她听信乱力鬼神之类的话。 宝嫣不想雪上加霜,于是情不自禁说了谎。 宝嫣:“我在找夫君。” 她撒谎。 远在屏门后的陆道莲负手而立,帷帽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宝嫣一无所知,违心地朝对面露出一缕赧然的笑,当意识到这种场合又不合适后,敛平嘴角,秀眉轻蹙,满含担忧问:“夫君,阿耶他怎么样了,大夫是如何说的?” 晏子渊面色顷刻就变了。 他回想起床榻上,中风后眼歪嘴斜,以前的风度都消失殆尽的父亲,神情沉重道:“大夫施针后,暂且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