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宁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布加迪的提速极度丝滑,绕过亭茗的半圆形门廊,从玉兰街汇入主车道,轧着华丽的引擎声没入车流虹灯。 高楼耸立,川流如织,夜晚时分繁华缤纷的宜港从窗外疾掠而过,黑色超跑内一片静默。 叶嘉宁很少载过这么话少的客人。 要么觉得女代驾新鲜喜欢多问几句,要么公务繁忙电话不断,一会刘总改天聚聚,一会赵秘书把那个报表发给我。 当然也有人不说话,都是已经烂醉不省人事的。 今天这位话少得让人意外,或者不应该用话少来形容,从上车报过地址之后,他没再开口说过一个字。 应付多了注意力在她身上逡巡打转的客人,这种安静简直难得。 前半程都在难能可贵的沉默之中度过,如果不是双手被钻入毛衣的冷意冻得发麻,叶嘉宁实在不想开口打破。 风从副驾窗口呼呼地往里灌,将白日残留的最后一点热度都驱除干净,她偏头看了两次。 夜深后气温又降两度,他穿得很薄,但好像并不觉得冷。 “风很大,需要帮你关上窗户吗?” “太闷。”他的嗓音裹着夜风,质感也如夜风。 这么大的风还闷? 叶嘉宁没来得及说第二句,在席卷来的冷风里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他偏头看过来一眼,扫过她抗风能力有限的毛衣,将洞开的车窗升了上去。 风声隔绝在一层玻璃窗之外,车里温度渐渐回升。 过几个路口,再转下高架,城市喧嚣的车流渐渐远去,黑色超跑驶上近郊区深夜空旷的道路。 路牌被迅速甩至身后,夜风从窗外疾驰而过,没有了侵入毛衣的冷风,叶嘉宁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车速提得有些高了。 代驾司机,为人开车,稳与安全是首位,但当你手下掌着顶尖性能的超跑方向盘,提速顺滑,车身如利刃破风,速度变成指间穿行而过的极速气流,你在驾驭风。 副驾的人显然注意到了,视线掠过时速表上一格格飙升的指针,移向她的脸。 “你赶时间?” “你平时开多少码。”叶嘉宁问。 “想开多少码开多少码。” 这回答让人一点都不意外,叶嘉宁说:“这台车的最高时速应该有四百多,我才开了不到一半,你觉得太快我可以开慢点。” “随便。”他懒散地靠着椅背,口吻淡漠且倦怠,“你想开海里也行。” “你好像很喜欢玩水。”叶嘉宁说。 他没听明白:“什么?” 叶嘉宁当然不会一字一句掰开揉碎给他讲这是一句巧妙的挖苦,但这一晚上积攒的情绪确实随着这句没有被察觉的小玩笑随风消散不少,她松了松油门,指针慢慢回落。 经过下坡路段时,脚边咚的一声闷响,她的包倒了。 声音不小,引得他目光往她脚下瞥:“你随身背了块砖?” “……书。” 谁会随身背块砖。 帆布袋材质软没有支撑性,被里面放着的几本书带翻了,一些零碎的小物件掉出来,钥匙、耳机、笔袋…… 他好心地弯下腰,修长手指从地上勾起软趴趴的包带,某个瞬间黑色头发离她胳膊很近,那股起泡酒的香气袭来,酒香之后又有一点不太一样的气息,像雨后深林里弥散不开的冷雾,有点清新冷意,有点阴沉。 叶嘉宁握着方向盘,脚跟微挪,踩住信息面朝上的校园卡。 脚下的卡片被一股力道往外抽。 她用力踩实。 “不用了,待会我自己捡。” 男人手指还捏着那张卡片,就着弯腰的姿势,抬眸瞥向她。 “怕我知道你在哪个学校?”低而淡的嗓音离她很近,也许是车厢太暗,盯着她的黑色瞳仁泛出一种幽冷的质感。 “王跃恒都知道的事,你觉得我不知道?” 她被之前他所表现出的那种懒散和无欲无求欺骗了,忘记他和王跃恒是一伙的,一丘之貉。 或许其实他比王跃恒还要更恶劣。 叶嘉宁手指捏紧方向盘。 其实可以预料,王跃恒大概早已经把她的底细调查得彻彻底底。 他从她鞋底下抽走那张卡片,看她上面的照片。 那是高考前学校统一拍摄的证件照,春季校服的衬衫领口洁白干净,她扎着高高的马尾,面庞好看而稚嫩,肩线平直舒展,让人可以想象到她昂首挺胸端端正正地坐在镜头前的椅子上,像只小天鹅一样,高贵优雅的体态。 她神色平静没有笑,眼睛里还存有现在已经很难再寻到踪迹的天真。 端详完照片,他的注意力从校园卡转移到其他东西上,叶嘉宁今天没来得及回宿舍放东西,包里装着三四本书:《预防医学》、《内科学》、《人体标本解剖图谱》…… 他翻开那本解剖图谱,里面彩色高清的神经与肌肉组织结构、放大详尽的心肺器官剖面,对没接触过解剖学的普通人来说是有些渗人的,他一页翻过下一页,在心脏那页停留的时间尤其长。 他的注意力在书上总比在自己身上强,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