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碑山这条路出的城,身旁当时也确实跟着那个卖身葬父的小姑娘,这才放心。 到了城外,越往山林中去,人迹越发罕至。 等到玉碑山前,便是连一条正经踩出来的山路都寻不见了。 穿行在乱草杂丛之中,披风与衣裙总是被勾拨阻碍,时琉有些无奈:“袁回到了这山内,也不觉得这里太荒僻古怪了些吗?” “袁师兄应当是比较同情那个小姑娘吧,”跟在后面的山外山弟子更艰难行进,“听宗门内说起过,袁师兄虽然是袁长老的孙子,但父母并不修行,原本只是世间凡俗之人,结果他还在襁褓时便遇家门遭变,一夕之间成了孤儿,举目无亲,这才破例送入玄门内。” 时琉听得微怔。 ——她只从晏秋白那里得知过,袁回自小便在玄门内长大,是跟着长老们身后跑的,由此被惯得口无遮拦,性子还惫懒,却从不知他有这样的身世来历。 从不曾有过父母天伦之乐,最是渴望,难怪看到个卖身葬父的小姑娘便脑子一热就跟上去了。 时琉轻叹,忽而想起什么,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啊?”那山外山弟子一愣,随即憨笑道,“这事在宗门内传了好些年了,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十六师姐你拜入门内比较晚,所以才没听说过。” “这样么。” 人话间,所进之地妖气愈发浓郁,不远处便是一处山谷,面环山,只有时琉他们面前的那一个出入口。 时琉走在最前面,此时却是在迈入山谷前,忽停了下来。 跟在她身后,那名山外山弟子不解地停下:“十六师姐,玉碑山妖魔的藏身之地应该就是前面那处山谷了,我们快进去看看吧?” “等等。” “啊?”要走过时琉身旁的山外山弟子停下,回头看她。 少女静默地垂下眼睫,阒然片刻:“我有个猜想,你看对不对。” 山外山弟子有些着急地看了眼毫无动静的山谷内,但只能按捺着:“师姐请说。” “若依你在城中所查,这山谷内住着的只是一个初至化境的大妖,那袁回天境巅峰修为,剑术天赋也极佳,虽然性格惫懒,但至少短时间内有一敌之力……” 时琉不紧不慢地说着,到此处停顿,她像好奇那样微歪过头:“既然这样,他为何明知危险不敌,却也不发剑讯求救呢?” 山外山弟子愣了愣:“可能是袁师兄一时情急,忘了?” 时琉平静摇头:“袁回是不聪明,才会被这样的圈套套进去,但他也不至于愚昧到连求生都忘记或不知。” 那个山外山弟子脸色微微白了,看不出是紧张还是怕的。 “圈套?十六师姐,你,你的意思是,前面山谷内有埋伏?” “是我猜测,我并不清楚,”少女终于在此时仰脸,那双犹如春湖寂然又澄澈的眼眸安静望着他,“但你应该很清楚,不是么。” “——!” 山外山弟子霎时脸色刷白。 好几息过去,他终于回过神,惨撑着笑:“十六师姐,你是不是,误会我什么了?” “我也想过,或许是玄门生变之后,我也变得多疑了,所以一路上我认真反复地想了好几回,”时琉语气听不出一丝波澜,“但很可惜,不管从哪一个奇怪的点开始推起,最后的结论都只有同一个。” “你是说,是说我们之中一定有内鬼,他们才能知道你的下落是吗?”那弟子被逼到绝地,声音都有些歇斯底里,他忽想起什么,愤怒地指向自己身后那个到此时都闲散得倚着树听他们聊天的人,“那为什么不是他?为何一定是我?!” “……” 时琉没有回答,眼神略有不解地望着对方,似乎觉得有什么奇怪。 下一息。 靠在树上阖目的魔替她答了疑:“他在拖延时间。” 时琉怔了下,回头看向山谷。 果然,数息之后,在她也能够感知到的神识范围内,有几道无比凛冽的气息朝着此地急速掠来。 ——来人尽是天境巅峰或者化境修者。 时琉皱起眉来。 那名弟子面上的恐惧和愤怒尽数退了,他恼火地咬了咬牙,然后慢慢转作一副得逞的笑面:“就算你们知道了又如何!封十六,你知道得太晚了!今天你必死无疑,还是提前给自己想想遗言好了!” 时琉感受了下那些人的速度,知道只靠她自己,是不可能逃得比他们快的。 她便也懒得浪费灵气,聚神凝识,拔剑断相思。 同时她平静瞥过那名弟子:“为何。” “为何?哈哈哈,你这样的天才,自然不知道为何!”那弟子咆哮声嘶,目眦欲裂,“你知道我在山外山待了多少年吗?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我依然看不到任何破境的希望!可凭什么你这样一个黄毛丫头,扭身一变就能做玄门宗主峰的弟子!?甚至你入门还不到半年,就已经快要到化境了!我不服!我若是有宗主峰那样的灵气汇聚之地日日修炼,我若是有藏书阁那样的剑谱功法随意学习——那我不会比你们差!我只是运气不好,运气!!” 时琉欲言又止,最后只问:“他们许了你什么?” “用不着你管!”那弟子冷笑,“就算他们什么也不许,我也乐意帮他们促成此事——我就是要看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们给我摔进污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