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大亮。 长秋宫中,小太监腰身弯得极低,巴哈地走在前头为白暖暖引着路,侧过身时,面上却是急速地换了副神色。 满是不在意。 “长秋宫原是西六宫之首,陛下心中念着郡主,特在宫殿后头栽种下了不少的药材,可供郡主闲暇之余消遣。” 说着,那小太监撩起了卷珠帘,叮当作响,清脆争鸣。 白暖暖一眼扫过,长秋宫殿内极尽奢华,窗明几净。 也不知道宋帝是否是特意嘱咐过了什么,长秋宫内宫女太监齐齐站着,态度恭敬,甚至是有些惶恐。 心中顿起了几分猜忌,伸手拂白泽的狼毛时有点毛躁。 爪子一伸,抵在她的手腕上,不动声色地拒绝了。 “陛下怕郡主在这宫中住得不如意,特意将这长秋宫装扮得与郡主幼时所住的长春宫一模一样。” 小太监谄媚笑着,朝着端着锦盆的宫女一挥,后者鱼贯而入,纷纷呈现在了白暖暖的面前。 将锦布一一掀开后,皆是五光十色的奇珍异宝。 “这是兆国呈上来的碧玉落凝珠,研磨成粉,能够使之容颜焕发,永葆青春!” 见白暖暖没有半点反应,倒是饶有兴致地逗着她怀中的那只狼。 小太监眼珠子精明地转了转,特意选了个好物什,快步走至下一方锦盘处,掀了开:“这是陛下特意从付诸族那儿快马加鞭取来的霍渠草,郡主您……赏脸瞧瞧?” 见她还不为所动,小太监心中渐渐起了些许的不耐。 心中不免暗忖:就算是宫中最受宠的娘娘也没今日安庆郡主得的赏赐一半多! 安庆郡主竟如此不赏脸! 小太监嘟囔着,索性一次性将所有的锦布全都给掀了开。 “郡主殿下,这是……” 约莫讲了一刻钟,小太监讲得口干舌燥。 满眼希冀,就希望着有一件物什能够入了安庆郡主的眼。 咬了咬牙,指着最后一物:“修真大能岳方士生前留下的法器符咒,还望郡主笑纳!” 话语中听着颇有些不耐的咬牙切齿。 这倒有点意思。 白暖暖刚起了点兴致,脑海中便骤然响起傅羡之那分外不虞的声响。 “这等战败品,魔域的魔盅还有许多,你想要?” 有点嘲讽,有点阴阳怪气。 但成功地让白暖暖失去了所有的兴致。 牢记这她今天特意入宫来的目的,面无表情地将那符咒拿过。 看到这举动,小太监还以为是事情成了,刚心中欣喜跃起。 下一瞬,他便眼睁睁地瞧见,那被陛下视作为传世珍宝的符咒,在安庆郡主的手中渐渐腾烧起来。 橘红色的火焰分外耀眼,刺得小太监目光艰涩。 “郡主?!这这这,这可是陛下千叮咛万嘱咐的要好好保着的符咒,您怎么能就这么烧了呢!” 没忍住,诘问的话语脱口而出。 这等大不敬,身后跟着伺候的兰草将登时就将手中的锦盘给放了下,怒瞪圆了眼:“放肆!你这狗奴才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 反倒是白暖暖瞧了他一眼,短促地笑了声:“不过是些小玩意儿,既然给了我,你又这么激动做什么?” 小太监被这一眼看得浑身一哆嗦,“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郡主恕罪!奴才是一时糊了脑,这才说了这等没头没脑的糊涂话,郡主便念在奴才初犯,便饶了奴才吧?” 这小太监姿态做得极低,可言行之中透露出,他的底气。 他们都是宋帝派来的人,明面上是念着安庆郡主入宫会不适,特派了手脚伶俐的来伺候。 实际上谁人不知,这又是一种监视? 有着宋帝为靠山,小太监的心中的底气尚且还有几分。 “看来你这奴才并不晓得我的脾气。” 小太监忙抬起头来,谄媚的笑还来不及绽开。 宋国最是性情温和的安庆郡主,看着他似笑非笑,说出的话语却极为的残忍。 “你说的也并非无道理,既如此,那便照着宫中的规矩来。” “宫中……规矩?”小太监一时有些猜不准她这话中的意思。 白暖暖笑而不语,抱着白泽的手腕有些发酸,索性便换了只手,身后的兰草知晓,便往前走上了两步。 “郡主对陛下恩典自是心怀感恩,可你这狗奴才言语失敬,以下犯上,胆敢质问我们郡主殿下?” “我们郡主今日便看在陛下的颜面上,将你转于宗人府处置,你可有何怨言?” 宗人府,那可是个有去无回的地儿! 小太监额头上满是冷汗。 他像是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 ——安庆郡主这是要明着面儿地同陛下撕破脸啊! 杀鸡儆猴,他可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啊! 这下,小太监是彻底慌了,头摇得如同捣蒜,一下一下磕得极重,额上都被溅出了血渍。 “都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郡主殿下——” 白暖暖甫一皱了下眉,兰草即刻便冲外头大声喊道:“来人,将这狗奴才押往宗人府。” 那小太监的口中被赶来的侍卫塞住了布条,只能勉强发出一些“呜呜咽咽”的声音来。 “慢着。” 原本已经绝望的小太监眼中骤然一亮。 “把着这些全都摔碎了丢出去。” 作势她便装出一副盛娇的模样来,面上显而易见地晃着跋扈。 侍卫随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瞧,登时便齐齐跪了下来,口中止不住地喊着:“郡主息怒!这要是被陛下知晓了……” “皇兄知晓了又如何?”她斜睨一眼,分外嚣张跋扈,“皇兄既然赠予了我,如何赏罚皆是我喜怒之内,不是吗?” 宫中侍卫面面相觑,彼此之间都起了几分为难。 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谁都知道,安庆郡主这会儿特意入宫来,就是为了敬亭侯一事而来的啊! “奴才多嘴。” 白暖暖笑了一声。 不过半日的功夫,被各宫送来长秋宫的眼线,都被白暖暖清理地差不多。 傅羡之亲自沏了杯茶给她,神情平淡,瞧不出来喜怒:“你这嚣张跋扈的模样,倒还真有七八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