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雄的葬礼是在一个雨天,实花跟在夏油杰身边,两人均是一身黑衣,今天的夏天来得格外的早,闷热之意随着隆隆雷声自地面上升起,和雨天特有的潮意混在一起,贴在人的胳膊上,黏腻得难受。
葬礼馆内,高专的学生,加上灰原雄的家属,不过十人,齐整地跪坐在榻榻米上,最前方中间的位置摆着一口棺材,里面躺着的少年脸上安宁平静,如果不是那一身血还没擦干净,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睡着了。
实花手里握着一枝花,轮到她道别时,她走上前去,在夏油杰的引导下跪在灰原雄的棺木边,那一刻,她什么也没想,只是伸出手碰了一下灰原雄的手指。
手指是冷的。
然后她跟着夏油杰回到位置上,告别仪式结束,再见灰原雄的时候,就只是他妹妹手上捧着的一个盒子了。
七海扭过头去,他目光空洞,找不到焦点,夏油杰打着伞来到他身边:“七海。”
“情报错了,”七海建人兀自道,发丝混着雨水贴在他紧皱的眉头上,“那本来应该是一个二级任务,很轻松就能完成……谁知道,会出现一级的土地神。”
实花听得怔了下,一级的土地神,就算是她在场,都能处理。
但灰原雄却因为一个错误的情报死了。
他给实花印象没有特别深,能记着的部分,灰原雄都是笑着的。
哦,这家伙还很喜欢人。
除高专之外,人类给实花留的印象可以说差劲得可怕。
……他估计很受普通人欢迎吧。
实花这般胡乱地想着,面前的七海已经压抑不住情绪,撇过头去。
夏油杰的表情则像是一片死水,实花在他眼里看见了类似希望破灭的阴影。
“好好休息吧七海,身体要紧,至于任务……”夏油杰抬了抬眼,看向另外一边,似乎是在找五条悟。
但是五条悟并不在这里,他去处理这次的任务了,夏油杰回神道:“任务就交给悟吧。”
七海声音颤抖:“以后凡事都交给他不就行了吗?”
实花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崩溃,她努力——尽可能地理解了七海目前的状态,于是把心里头那句“怎么可以”咽了回去。
夏油杰也没有说话,淅淅沥沥的雨顺着伞面滚落在地上,打湿了地板,也打湿了灰原雄的遗像,他们就这样互相沉默地站了很久,最后还是七海缓了过来,深吸一口气。
“对不起,我失态了。”他道,鞠了个躬便转身离开,夏油杰和实花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过了很久,夏油杰才出声道。
“实花。”
实花抬起头,听他道:“你难过吗?”
显然这不是个好问题,但夏油杰想知道答案,于是实花便开口:“我不知道。”
她和灰原雄接触不多,比起难不难过,实花更能体验到的,是一种陌生。
死亡的陌生。
实花熟悉针对自己死亡的诅咒,也经历过身边人的死亡,但是,这次的不一样。
一个人从活蹦乱跳地在她眼前离开,到再见时变成一块小小的碑,也不过是短短两天时间。
如果说有什么感悟的话,大概就是……
“但是你别死了,杰,”她道,“你和悟,夜蛾老师,还有硝子,都不要出事。”
夏油杰怔了下,思绪飘远:“……只要不出事的话,就怎么样都可以吗?”
他重点很明显偏了,实花当是误解,于是认认真真地强调了一遍:“我希望杰能活得开心。”
活得开心。
这句话敲在夏油杰心上,他微微睁大眼,过了两秒,夏油杰扯了下嘴,苦笑了一声。
“我们不会出事的,倒是你,”夏油杰点了点实花的肩,“夜蛾校长说你最近都没在出任务,休息期不是过了吗?遇到什么事了?”
其实没出任务算是好事,夏油杰可不想在这个点上再听到什么坏消息。
但是,他听见实花这么答道。
“最近在考虑要不要去阿依努咒术连……”
“你认真的?”夏油杰停下脚步,打断道。
实花也跟着停了下来,“对。”
……她本来也想告诉五条悟的,但在说之前,那家伙先用糟老头论堵了她的嘴,现在反而是夏油杰先知道了。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他看起来格外疲惫,似乎留给这个消息的心情已经被压缩得极少,因此才没有表现出太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已经去过北海道了,”实花道,“北海道的咒力要比其他地区更充沛,咒灵也更凶恶,我知道,我都有了解的。”
她没有为了目标鲁莽行事,事先便已做足了准备。
夏油杰的嗓音哑了哑,只能说:“再考虑考虑,你现在还不行。”
他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对,比起那些,夏油杰的态度更偏向担忧以及心累。
实花轻轻地应了声:“嗯。”
两人一同自有些荒凉的山路回到人来人往的大路上,距离夏日祭还有个把月的时间,路边不少商铺已经做好了迎接节日的准备,暖调的灯光盖在前方夏油杰的肩头上,实花眯了一下眼,几个路人经过,夏油杰侧过身,目光似有似无落在了那些路人的脸上。
那眼神没有一点温度,冷到骨子里,瞧得实花心里一惊。
她在这一刻意识到了,虽然一直坚持着正论的思想,但在夏油杰心里,普通人和咒术师,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东西。
“平岛先生还需要一会儿才能过来,要不我们坐电车回去吧。”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