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纹身。” 男人罕的长久沉默、肉眼可的紧绷情绪,都让盛穗忽地想起,那晚她现周时予手腕上的割痕时,也是同样反应。 被擦碰的地方隐隐作痛,她将左手从被面下抽出来,对着手腕轻吹口气、试图将大片肿红吹散。 随后扯动嘴角肌肉,笑着将手腕递给周时予看。 “下午学校给我放假,我路一家纹身店,突然很想留个纹身。” 说话时,她被面下的右手牵周时予左手手腕,在周时予黑沉沉的注视与绷直薄唇,小心解男人腕上手表。 一时间,数十条交叉纵横的陈旧疤痕,登时暴露在空气,各自狰狞可怖。 余光里,男人的咬肌突出明显,盛穗是又看了看她手腕上的图案,轻声:“你看。” “我手腕上是你最喜欢的姬金鱼草,我在网上找了很久后挑的图片,是不是很好看?” 她手腕的刺青图案不复杂,同壮观的花臂和满背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也不是一朵绽放的姬金鱼草,在风摇曳生姿。 也不是再添些,灵感来自于贺敖草稿、穿梭在姬金鱼草的,数十条长短不一的横线。 也不是在特殊的手腕位置,这些繁多杂碎、时而交错纵横的线条,会让人立刻无端联想到,精神扭曲后的自伤行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时予迟迟不肯口,氛围好似冻僵凝固,盛穗也不泄气,再接再厉道: “你看,以后我们是一样的了——” “为什么要和我一样。” 周时予突然沉声打断她后半句。 男人猛地抬手、想捉住盛穗悬滞空的纤细左手,又在碰到她伤处的前一秒生生刹停,指尖微蜷。 “盛穗,我不明白。” 这是周时予第一次压着怒同盛穗说话:“为什么要和我一样。” 他拼了命地想她好、恨不能将世界所有美好都捧在她面前。 为什么。 为什么,盛穗一定要转身跳进他深陷的这片泥潭沼泽。 周时予想不明白。 “因为你已经向我走来九十九步了。” 今晚的两人仿佛身份对换,稳重可靠的周时予情绪罕失控,反而是盛穗无比冷静: “如果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是以百步计算,剩下的最后一步,我想是我向你而来。” 她右手轻握住周时予左手手腕,指腹小心翼翼地搭靠在爱人伤痕累累的疤痕。 这是她第一次触碰这些陈年伤痕,第一次感受其伤痕是如何起伏,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周时予在情绪激动时,会连指尖都不受控地颤抖不止。 “其实我今看到纹身时,感受到无法描述的兴。” “它的存在让我识到,伤口原来不仅仅代表伤害和痛苦,而是能结出最美丽的花朵。” 盛穗倾身亲吻在男人嘴角,指尖微动,和周时予十指相扣:“我保证,你的旧伤不会永远是痛苦的。” “——周时予,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话音刚落便眼前一黑,盛穗被紧紧搂进温暖怀抱;男人掌心用了力气,让她甚至感到几分窒息的疼痛。 周时予将头深深埋进她颈窝,呼吸前所未有的剧烈颤抖,沙哑声线更如撕裂一般,闷闷响起: “......疼不疼。” “有一点点。” 像周时予去无数次安慰难的她那样,盛穗抬手轻拍他后背,隔着一层单薄的衬衫衣料,仍旧能清晰感受到,男人伤痕累累的背脊,从肩背一直蜿蜒到尾椎骨。 她心口再次泛起酸涩:“周时予,我曾经听人说一句话。” “他说,人生来皆是遗落世间的折翼。” 盛穗忍着手腕疼痛,又尽力爱人抱紧些,轻柔的声线尾音哽咽: “可当我们紧紧拥抱时,会拥有一对翅膀。” 感觉到怀人的骤停呼吸,盛穗振作地深吸口气,完美扯唇,在周时予耳边一字一句清晰道: “所以,不要害怕。” “盛穗永远不会丢下周时予。” “......” 良久,盛穗感觉到脖窝处的点点湿。 周时予哭了。 那个在她心无坚不摧的男人、她深爱难以自拔的爱人、她终身相伴的丈夫,此时正无声在她怀流泪。 热泪滚烫,顺着锁骨滑落皮肤,几乎要将盛穗皮肤下剧烈跳动的心脏都灼伤。 盛穗知道,这滴泪不是为了去遭受苦难的委屈、也不是为了终将迎来美好新生活的喜极而泣。 而是一个自十六岁便众叛亲离、独自负重前行的男孩,在知道自己活着到达安全彼岸、再也不会遭人丢弃时,才终于有资格落下的一颗滚热泪滴。 在周时予进退皆是死巷的人生荆棘路上,盛穗是他绝处逢生的第三条生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