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了几秒钟,他听见傅寄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和清晰:“不是还没烧完么。” 连星茗哑然张了张唇,眸底艰涩。 “师兄……” 傅寄秋偏眸看了他片刻,抬掌揉了揉他的脑袋,拾起空中的另一片碎纸,递烛光之中。火光瞬间吞没了碎纸,将其上的音符字句烧成灰烬,有灰蒙蒙的灰片被微风吹拂来,飘连星茗的眼前,抬手轻轻一触便碎成了粉末状。 他好像透冉冉而起的火光,依稀看见了曾经那个趴在桌边一边写,一边抬袖擦眼泪的自己,写着写着就会愧疚捂住脸哽咽几分钟,哽咽完透被湿了的睫,强忍着自尊被碎了窒息感,再紧咬牙关继续往下写。 ——那个觉得很对不起父皇母后与皇姐、对不起曙曙,更对不起佛狸的自己。 这一次雾阵旧景被断后,许久都没有度下一个旧景中。连星茗站在原地,看着傅寄秋神色平静攥起空中的碎纸,没有去看纸上写了什么,只是将其全部投掷火光里。 他的每一次动作,手臂袖口处都会带起一阵凉爽的微风,从连星茗的面上轻轻抚。烛光时而在他手臂左侧,时而在右侧,因此光亮也分别会映在左右两侧,在他白色的法袍上光华流转,连星茗看着看着,眼底发热发烫。 曾经被碎了的自尊,新被拼凑完整。 他甚至都有一种错觉——傅寄秋的袖袍被烛火映照,在他的眼底下泛着粼粼光晕。 在发光。 连星茗抬手想要去抓这抹光,却也外抓住了傅寄秋的手臂。 傅寄秋动作微顿,偏眸看了来。 不等他出声询问,怀中一热,连星茗已经主动撞了他的怀中,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腰,将脸埋了他的胸膛前,闷声道:“师兄。” 这两个字轻轻从耳畔蹭,有热气呼在胸膛前,轻轻松松就捂热了那片衣襟。 明明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只是低落叫了个称谓,傅寄秋便觉得,很气愤、很心疼。 抬掌时灵力从指尖掠,比方才汹涌许多的飙风在室内聚集,将停滞在半空中的每一张纸尽数投掷火焰之中。火蛇噌噌上涨,连星茗感受后方飙升的滚烫高温,也不回头看。 傅寄秋搂着他后退两步避开火光,索性直接击开了窗户,让外面的风助火焰奔腾,吞噬桌椅、吞噬床帷,再迅速烧尽房中的一切。 火光烛天,焮天铄地。 浓烟滚滚而出,包裹着站在窗边的两道身影,傅寄秋垂眸看向怀中人头顶蓬松的发旋,目光微动道:“你现在抱住我,是感激。还是什么?” 连星茗摇了摇头,“不是。” 若是感激,那也于单薄了些。他也不出来自己现在的感觉,只觉得好像有一个被深藏在心底角落处数着伤痕的小人,曾经他尝试着无数次和这个小人对话,却都无功而返。 在大雪中,在烈火中,小人日复一日麻木数着手上血淋淋的伤疤—— 直刚刚残缺曲谱被投掷火焰里的那一刹那间,有一束天光从上至下了下来,小人被触动一般停止了数数,突然间抬起了头,在光里面冲他浅浅笑了一瞬。 那是连星茗年幼时的脸。 他沉默的时间太了,很明显是在考着什么。傅寄秋也就比平时多了几分期盼,声线紧了许多,“不是感激的话,是……?” 连星茗诚实道:“我不知道。” 傅寄秋听他这样,胸腔随着吐气上下起伏了一下,有些失望,但也没太失望。 他能够感觉连星茗在逐渐动容,比以前难接近了许多,但目前为止好像只有他,能够一厘一厘去缓慢靠近。 “不知道就算了,日后还有时间,再慢慢想。”傅寄秋抬臂揽住连星茗的腰,静悄悄将其摁得更深。 胸膛上紧贴着一个硬硌痛的东西,是连星茗戴着的玉佩。 正正好硌在他们二人的拥抱之间。 越用力。 硌得越痛。 *** 咚咚—— 咚咚—— 擂鼓声。 一大清早,青城观前的鼓就被人擂响,厚沉闷的鼓声响彻整座城池。 在城中宛若无头苍蝇般乱找的修士们纷纷精神一振,脚步调转冲青城观塔下走去。 世子之前看见他们这个模样,还觉得莫名其妙,现在都习惯了,拉着萧柳愣滞问:“不是,我是真的很好奇,你们底是怎么记住那些乱七八糟的历事迹的——青城观擂鼓,这是对上了历书的哪一页啊?” 萧柳快步往前走,步履生风。 他道:“辟谷之后所学的第一历书,荧惑之乱。第三篇章第四十七页。” “…………” 世子跑动间暴躁出声:“我没有真的问你它在哪一页!我是问你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很快就来了青城观塔下,依旧是那名貌西域胡姬。彼时大雪纷飞,漫天薄雪之中唯有她身着一身翠绿之色,仿佛是银装素裹之中的唯一一抹带色的春,在冬雪中盎然、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