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杞不厌其烦的解释下,陈金粟终于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
他惊叹于顾怜能有这样利用人心的能耐,也懊恼自己今日的疏漏。只要一想到自己今日在朝堂上蹿下跳的模样会惹来多少笑柄,陈金粟心里就腾起许多烦闷的情绪。
他太急着想要将顾怜踩在脚下,而这点争强好胜的小心思,也都被顾怜尽数利用了去,反过来攻击自己。
陈金粟恨透了。
花魁之夜,他以一两黄金之差,将面子输给顾怜,女人输给顾怜。
如今,连他最引以为傲的高高在上的地位,都开始变得岌岌可危。
他恼火万分,却束手无策。
陈金粟终于明白自己今日究竟错得有多离谱。
是他踩进了顾怜精心布置的陷阱,亲手为顾怜送上胜利的桂冠,自己落得个满盘皆输。
他恨。
可是,恨也没用。
自从有了苦肉计在前,皇帝总是有意无意偏袒顾家,没过多久,顾怜就成了宰相。兵部尚书之位本就空缺,皇帝此举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在陈金粟的意料之外。
陈金粟恨的牙痒,找到机会就要在顾怜面前挖上几个坑。
可是,顾怜就像是能够洞察他内心的所有秘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识破他的小伎俩。
面对顾怜滴水不漏的回答,陈金粟深感无力。
而顾家,凭着顾怜平步青云,渐渐在朝廷中崭露头角。
朝中大臣渐渐开始注意到这世代为官的忠良之家。
论功绩,顾家比陈家还要更胜三分。论德行,顾家三兄弟无论哪个都有礼有节,远超陈家。论名望,无论是当朝为官还是独自从商,顾家从未落人话柄,勤勤恳恳。
眼见顾家更得圣心,如今风头正盛,朝中识时务者便开始悄悄巴结顾家,权势也开始向顾家倾斜。
真正让陈金粟感到不快的,是曾经坚定不移站在他身边的礼部尚书蔡京,经历了这次风波,猛然发觉陈家并不是能够长久庇荫的大树。
陈金粟正兴致勃勃地叫蔡京前往陈家一聚,却不想被蔡京找借口搪塞过去。陈金粟心里纳闷,便偷偷跟着蔡京。
他一路跟着蔡京,跟到了顾府门前。
大大小小的贺礼将顾府门口堆得满满当当,甚至连府门都挡得严严实实。
蔡京到了府门前,忙不迭走上前去,虔诚地给侍卫递上拜帖,规规矩矩站在门口,和比他高上几寸的贺礼并肩而立。
没过多久,顾府门口变得更加热闹。来来往往,门庭若市。
蔡京在其中看到了不少令他惊奇的面孔,有曾在童年时期便欺负打压过顾怜的,有因为顾濯睚眦必报而在朝堂上与他针锋相对的,还有从前吵着嚷着要为陈金粟卖命的……
此刻大家欢聚一堂,为了同样的目标,站在一起。
他们默契地互相笑笑,谁都没有开口扯下彼此的遮羞布。
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避无可避地攀谈起来,看上去俨然一片其乐融融的欢快景象。
与此同时,顾府内外的氛围可谓是冰火两重天。
顾怜大病初愈,仕途蒸蒸日上,未来一片光明,原是令人欣喜的事情。可是,面对这么大阵仗的登门拜访,顾中明只觉得头痛。
他一生追求中庸之道,在变幻莫测的朝局之中明哲保身,花光所有力气才落得个全身而退的结局。
如今却因为顾怜赚足了风头,而将他大半辈子的努力付之一炬。
顾怜明白父亲的苦恼,爱莫能助。
他已经试过太多次了,中庸之道救不了顾家。
“哎!让一让,让一让!”一道明亮的声音在顾府门外响起,阳光下泛着光的朱红色锦袍折射出漂亮的光泽。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向这道声音的主人看去。
只见顾烑慢悠悠走上前来,视线从门前众人脸上滑过,又扫了一眼已经快要顶到门框的贺礼,惊叹出声。
“这是,顾二公子吧!”
不知道是谁在喊了一声,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变得热闹起来。
见不到顾怜,在顾烑面前混个面熟也是好事。
他们宛如泥沼,瞬间将顾烑围了个水泄不通。
虽说顾烑常年混迹在油嘴滑舌的商户之间,做些表面功夫不是难事。
可在他面前的,都是在朝堂之中摸爬滚打的圆滑之人,顾烑那点小聪明很快就不管用了。他在门口周旋了一炷香的功夫,愣是连家门都没摸到。
“大哥!顾三!”顾烑熬不住了,扯着嗓子高声向府门内喊,“有人要见你们!”
门内无人应答,像是没人听到一样。
“快点啊,救命啊!”顾烑在门口大喊大叫,“大哥!顾濯!你出来!”
顾烑惨叫声不绝于耳,顾濯深深吸了口气,看着气定神闲坐在面前的顾怜,顾濯往他手里塞了个苹果,而后幽幽开口:“门外那些人可都是冲着你来的,顾侍郎见都不见一面?”
“没有大哥珠玉在前,哪有我瓦石难当。”顾怜将苹果塞回顾濯手里,用指尖拍了拍它,“我德不配位。”
说罢,顾怜起身拿过一早准备好的两顶帷帽。
顾濯原以为有一顶是给自己的,刚要伸手去接,只见顾怜先是给青盐戴好,随后又将剩下的一个扣在自己怀中。
做完这些,他回过身,乖巧温顺地看向顾濯:“谢谢大哥,大哥辛苦。”
说罢,顾怜牵过青盐的手,翻墙而出。
顾濯从书房追出来,刚好看到他们二人身影在屋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