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死金牌,他想用这句话洗清青盐的恨意,免得日后青盐因为怨气太重化作厉鬼缠上他。
青盐笑了笑,让她本就凄惨的脸上多了些悲凉的意味。
当年,陈金粟说要娶她。
青盐以为自己终于苦尽甘来等到了这一天,等到了两情相悦,红叶之盟。可是就在她满心欢喜等着陈家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娶她过门的时候,陈金粟告诉她,他爹陈杞不许他娶一个青楼女子。
她是妓.女,进了陈家,便是败坏门风。
陈金粟求青盐不要追究名分,让她为了两人之间的感情委曲求全。他答应青盐,即便青盐只是被买为家妓,他也会一心一意只对青盐一人好。
青盐信了。
她一让再让,没有聘礼,没有婚宴,没有名分,她不顾一切进了陈家的门。
陈家权倾朝野,陈杞为当朝中书令,陈金粟任门下令史,朝堂之上陈家的权势纵横复杂,盘根错节。陈家那扇高得快要触到云彩的门,在旁人眼里,就是青盐后半生锦衣玉食的保障。
那时候,宴春楼的姐妹快要用嫉妒的眼神将她盯出个窟窿来,甚至巴不得放下高高在上的自尊,去当了青盐的贴身丫鬟,一同到陈家去享清福。
可她用自己的一生证明,一退再退,换来的并不是宠爱有加,而是无尽的痛苦。
你侬我侬的日子还没过上几天,青盐甚至还没将府上丫鬟的名字都记个清楚,陈金粟就娶了旁人。
他说,这是皇帝赐婚,躲不过。
妻子是妻子,家妓是家妓。
这道理,人人都明白。
青盐玲珑心思,自然明白这些。只是,她始终都对陈金粟抱有一丝期待。可生活一而再再而三地击垮青盐的坚强,她在陈家的日子不仅要看人脸色,还要日日为他们的爱情歌舞升平。
青盐知道如何讨男人欢心,陈氏父子也知道青盐会讨男人欢心。
于是,他们为讨皇帝欢心,一拍即合,将青盐送进宫去了。青盐就像是陈家得来的至宝,被小心翼翼送进大明宫里。
皇帝欢喜得很,却不曾想,此举引起群臣公愤。青盐甚至还没等到一个封号,就变成了朝臣和后宫的公敌。皇帝摆了摆手,将她丢进后宫。任由旁人如何诋毁和折磨她,皇帝都只视而不见。
就这样,她一步,一步,失去了所拥有的一切。美貌,舞姿,歌喉……生命。
而现在,陈金粟蹲在她面前,嘴巴一张一合,对她说,两不相欠。她眼中满是不甘,直直看着陈金粟。她想知道,当年陈金粟的千金一掷,究竟是真的想要娶她,还是仅仅为了能够在长安城赚足面子,彰显权势。
雪越下越大,在青盐和陈金粟之间隔开一道洁白的屏障。模糊中,青盐看到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一旁。浅绯色的官袍将他衬得比雪还要凉薄,他的身影逐渐在青盐眼中变得模糊。
她永远不会知道那个答案了。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有多荒唐。她竟然将自己一生的希望寄托在陈金粟身上,她竟然指望着他能够让自己幸福。事实证明,她用自己绚丽的爱换来的只是一点沉默和轻蔑。
他期望得到她,却不舍得给她爱。
真后悔啊,烧了一年又一年的火焰,终究是抵不过铺天盖地的雪。
死算什么。
死是解脱。
陈金粟偏过头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风突然变得猛烈起来,雪花在空中不由自主地飘散开来,像是青盐飘零的一生。
一个高挑的身影走到青盐面前,她抬起头去看,只见他身后背着弓箭。
青盐认得他。
在青盐得知自己要被送进宫中的前一天晚上,她逃出了陈家,那是她被送进宫之前的最后一线生机。
就在她走到一条昏暗的巷子前,这个男人拦住了她。他对青盐厉声呵斥,让她迫不得已回到陈家。逃跑计划的失败让陈家对她严加看管,直到将她献到皇帝面前。
如果说陈金粟是葬送她一生的凶手,那么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帮凶。
眼前的男人皱了皱眉,青盐从他阴冷冷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怜悯。
“很好,”青盐想着,“就用他这最后的怜悯,给自己个痛快。”
青盐用尽全力抓住他的袍子,仰头看他,扯出一个笑容。她睫毛落满雪花,眸子显得更冷。
他像是读懂了青盐的眼神,利落蹲下身,将散落在她身后的披帛搭在她肩上,遮住她因为大风而裸露在外的皮肤,随后轻轻在青盐耳边说了一句:“很快就好了。”
青盐点了点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的身影。他迈开两步,猛地举起弓箭。青盐看着他手中对准自己的箭簇,粲然一笑。
咻。
冰凉的箭贯穿心口,青盐甚至没有感受到疼。也许流泪和流血是一样的,所以她早就习惯了。她松了口气,倒在软绵绵的白雪上,鲜红的血逐渐融化了她身下的雪。
原来血还是滚烫的。
这是她意识消散前想的最后一件事。
她不知道陈金粟有没有转过身看她,她也不在乎了。
“嘶……”想起雪中的那一箭,青盐不由得捂住胸口,那里仍然完好无损,没有受过伤的痕迹,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太真切。
看着冲进门来的香尘,青盐恍然大悟——她,重生了。
她既兴奋又激动,急忙掀开被子试探着用脚尖触碰地面,站起身来。
香尘看着她的动作疑惑起来,她不知道青盐为什么变得如此小心翼翼又如此欣喜若狂。她试探着上前两步。
“我漂亮吗?”青盐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