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霜有些吃惊。 她没想到,这些寨民们在条件如此简陋的情况下,竟然自己生出了向学之心,在私底下偷偷学认字,竟然还学得像模像样了。 是我狭隘了,她想。 虽然已经努力为她们着想,但她毕竟不是她们,站在现代人的立场上,很容易就会觉得,她们追求的只有温饱和物质,却疏忽了她们的精神需求。 她们那样热切地把孩子送过来跟着程夫人念书,就是知道读书的好处,自己又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想学呢? 只不过在传统的语境里,一切似乎都在告诉她们:你不能,你不配。于是她们自己也这样想了。如今明月霜弄出木炭笔和石板,让学习的成本无限降低,难免会勾动一些人的心肠。 这些妇人能在山贼的□□下活到现在,既有韧性又有胆识,便自己偷偷学了起来。 虽然她跟上官婉儿说过,不能小看了这些寨民,但明月霜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其实还是小看她们了。现在的她们,仍旧是一张白纸,只要她愿意引导,就能成长到惊人的地步。 “躲什么?有向学之心是好事。”明月霜朝她们招手,“想学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我请程老师再专门给你们开一堂课,如何?” “这怎么使得?”一个年长些的妇人连忙摆手,红着脸说,“我们这样的榆木疙瘩,自己学几个字写着玩罢了,哪敢劳烦程先生?” “为什么不敢?”明月霜问。 众人讷讷,都说不出话来。我不配——这念头出现在脑海里,但不知为何,这平常能用来自嘲的话,她们都耻于当着明月霜的面说出来。 明月霜又说,“正要告诉你们一件事。今天虽然抓住了那四个溃兵,事情却远远没有了结,说不定还会有别人摸到这里来。” 这话一出,寨民们却都有些恐慌起来。她身旁的卡牌人物们更是面色骤变,一个劲儿地给她打眼色。 明月霜只做不见,继续道,“为了咱们山寨的安宁,接下来或许会接纳一批流民。你们都是山寨的元老,到时候免不了帮着上官姑娘管事,若能识文断字,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况且流民们也有孩子,以后人越来越多,程老师一个人也支应不过来,你们多学一些,也可为她分担。” 上官婉儿急得跺脚,“主公,您怎么……”连还没彻底定下的事都说出来了? 明月霜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又对程夫人道,“我擅自替您许了愿,又要劳您多费心了。” 程夫人好脾气地笑笑,“若能如主公所说,带出几个能给人上课的夫子,我也松快些。” 寨民们听到这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由两个年长一些的领头,走到程夫人面前,朝她郑重地行礼,“多谢程师,我等一定用心学习。” 又问明月霜能否将这个消息告知其他人,那自然是没什么不可以。 将此事说定之后,她们便离开了,还把孩子们也带走——山寨里管事的人全都齐聚在这里,想来是有事要办,这点眼色她们还是有的。 等人走了,明月霜才感慨,“如今看来,我对寨民们的了解还是不够,竟不知她们有此向学之心。” “若要这么说,那该是我的责任了。”程夫人道,“我倒是早就知道的,却没有深想。” “怎么说?”明月霜有些好奇。 程夫人笑道,“自从我开了课,这门口日日都聚着一帮做活的人,手里忙着各种琐碎活计,其实耳朵都竖着听课堂上的动静呢。”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做家长的不放心,来盯着孩子,时间长了,才发现她们是在偷师。 作为老师,对于这种事,程夫人是乐见其成的,所以也默许了她们待在这里,有时讲到要处,还会刻意提高声音,多次重复。但像明月霜说的那样,单独给这些妇人们开一堂课,却是从未想过的。 或许,这就是主公和她们这些人最大的分别吧? 想人所未想,为人所不为。 “竟是如此。”明月霜有些感慨,“好在此刻知道了,也未为晚矣。人无论什么时候想要进步,都不会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明月霜这一句随口的感慨,甚至连鸡汤都算不上,却被一旁的窦娥听进了心里。 目前明月霜身边这些卡牌人物,最没有存在感的就是窦娥和谈允贤,但谈允贤有一技之长,只是如今未得发挥,她又是个性情严谨的人,所以不轻易发表意见。窦娥却不一样。 虽然如今整个山寨的人都仰赖她供应清水,可是认真说起来,这算不上是她自己的能耐,也只在干旱时节才用得上。而且即使是现在,也不过勉强供给这些人,再多就不能了。 眼看旁人各有用处,她心中难免失落,只是又不知能如何。 如今见这些寨民们大字不识,尤知道上进,而主公也十分赞赏,窦娥同样受到了鼓舞,想着自己也该多学些东西,找到自己能为主公做的事。 她这里出着神,那边众人已经开始商议正事。虽说完善条例和制定管理细则这种事,并不能一蹴而就,但可以先搭一个架子,再慢慢往里面填充内容。 明月霜并不发言,大多数时候只安静倾听,实则是在用备忘录给她们做会议记录。 一直说到天色彻底黑下来,已经看不清石板上写的字,众人才在明月霜的催促下结束。 这样的会总共开了三天,就连孩子们上课的时间都占用了,才总算弄出了一份过得去的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