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何四娘想错了, 君琢在方县这里,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自在。 指不过,在这里见识到的越多, 他就越是想见明月霜一面。没见到之前, 不甘心就这么走,再怎么不自在,也只能忍了。 一开始要种地,是真的辛苦, 后来找到当老师这个新职业后, 就好得多了。但君琢自幼聪颖,所有知识一学就通, 很难理解普通人的思维,现在要他去当老师, 依旧是一份足够磨练心性的工作。 但磨着磨着,心态好像渐渐就平和下来了。 因为自己也去做了, 才会知道这件事究竟有多难。他不过是参与了其中一个小小的环节, 尚且如此, 何况那个总领这一切的人? 虽然不知道明月霜是怎么做到的,但是, 在没有对外招募佐官的情况下,她就是将自己的领地治理得井井有条, 比君琢所见的任何一地都更加安稳清平。 所以对于见到明月霜这件事,君琢其实已经不报太大的期望了。 因为他已经猜到,明月霜不会像其他地方的管理者那样,对他们这样世家出身的子弟扫榻相迎,求贤若渴。 谁知峰回路转,忽然就来了消息, 说明月霜要见他。 君琢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着急忙慌地换了一套衣裳,就被裹挟着出了门。 路上君琢本想问问怎么突然要见他,但来叫他的是李阿妹,他也只好缄口不言了——自从上次被说过之后,不知怎么,他和秦海都有些怕她,一对上她的视线,就格外地不自在,更不敢随意搭话。 不能问,他就只好自己琢磨。 这两天方县的大事,应该就只有蔬菜丰收这一件了。那天君琢其实也去看过,不过去得太晚,没能挤到里头去——方县的风气不像外面,女人看到男人就走避,而是反过来的,女人们肆无忌惮地挤在最前面,没几个男人敢去与她们相争。 按照那一日称出来的亩产量,只需粗略一算,就知道整个方县是吃不下那么多的,势必要拿到外面去交易。 这一点,的确是方县的劣势。大多数势力会轻视她们,未必愿意公平交易,所以这第一个打交道的势力,就须得好生挑选。偏偏她们对外面的了解不多,自然就用得上他了。 想明白这一点,君琢便立刻精神起来,一路都在打腹稿,想着该怎么说。 然而到了地方,看见明月霜,他愣怔了一下,原本想好的内容便都忘了。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君琢自幼长在洛京,因为年少成名,连宫里也去过不少次。他见过雍容的皇后,娇媚的贵妃,刁蛮的公主,还有自家知书达理的姐妹们……在今日之前,君琢与这世间大部分的男子一样,不可避免地喜欢用各种鲜花来比拟美人,但觉相映成辉。 明月霜无疑也是美丽的。 她像是造化所钟,亲手捏造的最完美作品,几乎没有一处不美。 可是君琢却很难用哪一种花来形容她。 若是非要比拟,他觉得明月霜更像是自己在北地游历时,见过的白杨树或白桦树,俊秀挺拔、参天入云。她没有高山之厚重巍峨,没有殿阁的庄严恢弘,但凡俗人等也只能抬头仰望。 难怪见过她的人都以为她是仙人。 即便是炊金馔玉的九重宫阙,也养不出这样一个人。 平常君琢自己在心里想的时候,对明月霜的称呼都是“那位明寨主”,但不知为何,此刻对上她的视线,他脱口就是一句,“君琢见过主公。” 明月霜笑了起来,“不必多礼,请过来坐吧。” 君琢有些拘束地在她下首坐了,问道,“不知……召见在下,可是有事吩咐?”说到称呼的时候,他含糊了一下,因为觉得继续称她为主公不合适,但改口似乎更不合适。 好在明月霜并不在意这个,她也不绕弯子,直接道,“听说你从洛京来,所以想听听外头的消息。” 君琢下意识地坐得更端正了一些,他自己没有注意到,此刻的心态,其实有点像是被祖父考校的时候,即使是自己最擅长的领域,也生怕会表现不好,“不知您想听什么?” “就从雁孤云的起义军说起吧。”明月霜说,“西周偏远,虽然有些道听途说的消息,可实情究竟如何,想来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能说清了。” 君琢没想到她问得那么远,刚刚想起来一半的腹稿,又被打乱了。 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才斟酌着词句道,“先帝性好奢靡,国库年年虚耗,朝野之间早有怨言。又恰逢大旱之年,民不聊生,被征发的民夫不堪苛刻,便在雁孤云的率领下杀入京城。” “那时整个洛京一片动荡,许多消息都是后来才打听到的,据说先帝弃城出逃,不知所踪,而新君于凤州临危受命,诏令各地军队入京勤王,又屡屡派遣使者,招安雁孤云及其部将。” 雁孤云能够攻破洛京,是因为出其不意,待勤王军队赶到,便是合围之势,所以他没有留恋洛京的繁华,很快就从那里撤了出来,之后辗转数地,势如破竹,甚至各地都有举起义旗响应他的。 此人虽然出身草莽,却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无论是对局势的判断还是领兵作战,都有一种旁人所没有的精准直觉。 按理说,这样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应该不会在短时间内溃败。然而即便是天纵奇才的雁孤云,也没有算计到人心。他自己虽然是个坚定的反抗者,可手底下的将士们,却有不少对朝廷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