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师一个箭步,像长征胜利会师般冲到门口,然后把人推进来。
唐礼昀白衣黑裤,光洁的白衬衫平整熨帖,一手插兜,一手随意抓着西装,高大的身躯往那一站,清隽之中又带着三分散漫。
“给两位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学校负责小提琴的同学,叫唐礼昀。”
娃娃脸的王老师站在身材颀长的唐礼昀身边,好像一个涉事未深的小弟弟,却还在兢兢业业地介绍着。
“这位是GL大学的Jerry。”
唐礼昀看起来和Jerry认识,两人相□□了个头。
“我猜到会是你。”Jerry说。
唐礼昀没说话,微微一笑。然后,簇亮的目光就自然地落在了旁边桑晓脸上。
桑晓霍得起身,不等王老师开口主动说:“你好,我叫桑晓,是c大的。”
唐礼昀一顿,深邃的眼眸里浮上一层看不懂的阴影。他盯着桑晓,不动声色。
“嗯,他们现在正在选曲子,”王老师一本正经的传达会议进展:“是选久石让,还是……还是……”
“土耳其进行曲还是肖邦夜曲。”桑晓补充。
“久石让。”唐礼昀果断决定。
“No~~”Jerry反对,“久石让的曲子无法体现出our capability,Turkey March or Chopin Nocturne OP.9No.2 is obviously better.”
“表演又不是考级,最重要的是观众喜欢。”唐礼昀的目光终于从桑晓脸上移开。
桑晓突然松了一口气。
不是因为唐礼昀也选择久石让,而是那道刺向脸上的目光,像秋风一样透骨。
之后Jerry用一大串英文快速说着什么,桑晓一句没听懂,只听见唐礼昀始终用中文不冷不淡的回应。
他的白衬衫领口敞开了两颗扣子,衣袖被松散地推至小臂,青灰色的头发衬着白皙的皮肤,显得有一丝疏远冷漠。
“整场演出前面都是海顿、贝多芬、莫扎特,炫技的曲目已经足够了。”
“作为临时附加节目,应该与之前的古典风格有所区分,久石让的曲子优美轻松,最适合不过。”
“那我们可以稍微改动一下,加一点创新。”
“我来改,时间没问题。”
Jerry终于同意,连说了两个“OK”。可脸上不耐烦的表情告诉告诉桑晓,他并不是真心服输,甚至可能还觉得是他是在迁就中国学生。
果然,桑晓刚拿起琴坐下,Jerry就从钢琴前站了起来。
“久石让的曲子我已经很熟了,你们先练着,我一会儿再过来。”
说完不等二人反应,转身出了门。
“嘭”地一声门关之后,桑晓惊讶地去看唐礼昀。后者蹲在地上平静地开琴盒、拿琴、拿弓子,丝毫不介意Jerry的离开,甚至可能是罢演。
王老师早就溜了,此刻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他拿出琴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
“你有什么想拉的曲子吗?”他问。
“嗯……”桑晓还在震惊之中,满脑袋都在想万一Jerry不回来怎么办,闻言下意识开口:“天空之城或者卜卜口吧?”
“……卜卜口?”唐礼昀皱眉:“豆豆龙?”
桑晓一下子反应过来,忙改口:“对,豆豆龙、豆豆龙。”
小时候初学《豆豆龙》时,并不知道中文名字,又看不懂日本字,干脆就叫日本名的最后面三个字“卜卜口”。
爸爸也没纠正过她,就那么叫了许久。
“卜卜口太过轻快,”唐礼昀唇角微微一翘,“天空之城吧。”
他语气正常自然,没有一丝嘲笑,好像豆豆龙本就该叫卜卜口,可桑晓还是烧热了耳根。
她默了默,犹自镇静:“我都行。”
唐礼昀在网上搜了下谱子,让人帮忙打印出来。
来送谱子的是王老师,见Jerry不在,给唐礼昀使了眼色,“别忘了我交待你的事。”
唐礼昀微微勾唇,眼神里却没多少笑意。
桑晓觉得唐礼昀和王老师之间不像师生,像哥们儿。
王老师走后,小排练室里又只剩他们二人。
桑晓从未与唐礼昀单独相处过,这样安静地同他待在同一个密闭又不宽敞的空间里,只觉得全身都别扭。
她低下头开始调音。
单调的弦音响起,她侧耳仔细听着,然后微微俯身校准。
柔顺地头发垂到莹润的肩膀,衬得她肤如白雪。肩头两条三指宽的黑色细带,将女孩儿漂亮的锁骨袒露无余。高档黑色小礼裙完美地包裹住腰身,窈窕优雅得好像春日湖水中的黑天鹅。
“我可以了。”桑晓调完音,扭头看向唐礼昀,却发现他根本没在看谱。
黝黑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不止一层深意。
桑晓不想去探究,选择忽视,低头看向被临时充当谱架的凳子。
“你或者钢琴先进,我先拨奏,然后等到了这一小节,”她用弓子指着谱子上的一节,说:“我再改成拉琴。”
“好。”他答得又快又随意。
桑晓皱眉,抬头瞟了他一眼。
“OK,那开始吧。”她说。
其实Jerry说得对,《天空之城》虽然好听,但确实简单了些,他们两个对了几遍就差不多了。只是桑晓向来认真,又谨记陈老师不能给学校丢人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