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听不清周围人乱哄哄的在吵嚷什么。
他只知道,赢了。
“郡主,您仔细脚踝!”
刘召低叫,快步跟上扶住洛嘉。
郑叔蘅和李相思等人紧随其后,这才发现,郡主走快了确实微跛,竟是扭伤了还要强行赶过来。
郑叔蘅的脸色顿时更复杂了——郡主居然真的这么在意一个小马奴?
那他的冤种庶兄呢?
洛嘉才不管旁人如何看她,她一口气赶到贺云铮身旁,才看到这少年满手是血,腿侧的布料也尽数磨损,隐约看得清被磨花的皮肉。
满眼惨烈。
不难猜他是用怎样的姿势坚持下来的,却难猜,以他的年纪经验,竟能坚持至此。
贺云铮缓了一阵子,似乎渐渐回神,抬眸便瞧见郡主正端庄伫立在他眼前,一身白衣,面若覆雪。
他躺在地上,任马场的大夫紧急替他处理些伤势,圆润漆黑的眼瞳却因抬起凝着洛嘉而睁大……
像只不知死活的小野狗,命都快没了,还无知无觉只知道眼巴巴地看她。
洛嘉红唇紧抿,一语未发,眼眸中是她自己都理不清的复杂情绪。
她恼怒贺云铮竟会违背她的命令,却又挣扎,万一他真的只是没听见呢?
可按照贺云铮的脾性,确实也可能听见了却没当回事。
他约莫是太想赢了,想到连性命都不顾,惯常是块臭石头,冥顽不灵。
却见贺云铮突然朝她笑了起来,这似乎是第一次,从上朝下俯视看去,甚至还能看到两颗锋利的虎牙。
“郡主,”
“我赢了……”
仍旧带着些许气喘,却透着少年人下意识的骄傲与高兴,没再将她当做该忌惮的洪水猛兽,而是开心不已地同她分享,他赢了。
刘召紧跟着松口气,转眼低啐了声莽货!
洛嘉也回过神,定定看了他一眼。
半晌,她才微不可察地轻笑了声。
也是,反正不是第一天知道贺云铮是个犟脾气。
听刘叔说,第一次在马厩招揽贺云铮的时候,可是听闻他反抗旁的下人,将别人手腕上的肉都咬掉下一块呢。
既赞赏他忠诚直率,也该适时宽恕他一些小毛病。
终归他今日给自己挣了脸面,人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罢了。
她转身娥眉淡扫,在马场侍从们提心吊胆的眼神中轻声吩咐,今日伺候的都有赏。
众人终于都松下气来,感恩戴德谢郡主赏赐。
李相思因之前的事心有余悸,只看了一眼被刘召命人带走的贺云铮,就挪开眼不敢多看了。
幸好……幸好马场里树木繁多,她的侍卫动手时应没留下什么痕迹。
郑叔蘅以为她没见过这等惨烈景象,又好生安慰了一顿,李相思看着他悄然撇了撇嘴,终归没再与他对呛。
突发这等意外,策马会自然半道结束。
洛嘉上马车的时候也后知后觉,刚刚情势紧张,她不顾脚腕胀痛迈步快走,撑了好一阵子,此刻已肿得走不动路了。
刘召眼皮子一跳,连忙先将洛嘉扶上车,再把大夫叫来给洛嘉看脚。
大夫来的时候衣袖上还沾着血,得了准许,将洛嘉的罗袜揭下检验,看得眉头直皱,匆匆取药推捏。
洛嘉随意撇过,想起问道:“云铮如何了?”
大夫边用药酒给洛嘉缓解筋脉淤堵,边回道:“郡主仁善,马奴身上多是些皮外伤,未伤骨骼,小人来之前正在给他清理,问题不大。”
洛嘉点点头,等简单处理完毕,她才道:“把人送来我车里吧。”
老大夫收拾药箱的手猛得一颤,下意识瞥向刘召。
刘召面色凝重,沉默半晌,沉沉点了点头。
于是贺云铮便迷迷糊糊被换了身干净衣裳抬进马车,马场周围人多眼杂,不少人瞧见这一幕,各个眼观鼻鼻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