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地拧紧眉。
洛嘉缓慢坐起身,一手撑着下身的绒毯,一手勾出一抹药膏,轻轻贴在少年被磕紫的下巴处,悉心搓揉,如同缱绻抚摸他的脸颊:
“你是为我高兴,为替我赢下这场跑马而高兴。”
“我是你的主子,你所行所见,所作所为,一切都是为了我。”
“我气愤,你为我出头,我伤心,你好生宽慰,我寂寞,你替我排解……这样,我便会永不厌倦你,永远宠爱你,别说一个要求,千千万万的要求只要你开口,只要我愿意。”
“所以今日我高兴了,你才会跟着高兴,连同你的未来一起高兴,因为我才是你的中心。”
贺云铮震硕不已!
顺着她的话去想,似乎并无大错——以郡主的乖张性格,在她手下谋生,自然要顺着来,她高兴了自己才能高兴,未来一年才有盼头……
可贺云铮想不通,是不是还有哪里不对?
但昏昏沉沉的,不论他怎么想都想不出反驳的道理,只能愣愣看着郡主,脑海中一遍遍回荡她轻柔的呓语,久久不能平息。
偏偏洛嘉不轻易松口,她目若秋波,轻笑着凑近,近到几乎可以混淆两人的吐息:
“云铮,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鼻腔里瞬间氲满绮香,一路炸进颅腔。
要不是惧怕洛嘉怪罪,还有马车外面动不动就长刀出鞘的侍卫,贺云铮恨不能一头跳出去,找个偏静严寒的地方好好叫自己冷静下来!
可他不能。
他只能像条被主子踩住了尾巴的狗,躁动不已又不能反抗,呼吸粗重着囫囵回她:
“……是、是的。”
……贺云铮闭上眼,心里颤抖,她说是就是!
洛嘉盯着那对红红耳尖,撇开脸,努力将嘴角的笑压了下去。
*
今日马场之事,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毕竟出事儿的是永嘉郡主的人,不论何时何时何人,听到永嘉郡主这名讳,都要忍不住评价两句。
宫中亦不意外。
天色刚暗,太后所居的颐宁宫中宫灯点亮,昭宁长公主便匆匆请求觐见。
太后卸了凤冠与指套,服侍她多年的瑾嬷嬷正替她轻揉额头,瑞鹤腾云的香炉幽幽升起青烟,殿中一片祥和。
“太后,长公主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瑾嬷嬷轻声提醒了这位主子。
太后眼未睁,微不可察地叹了声气:“就叫她再等等吧。”
瑾嬷嬷便没有再提,一心一意地服侍着。
昭宁不耐烦地等在殿外待召,一边知晓她这权势滔天的母亲自有一套规矩,不容忤逆,一边又忍不住暗自埋怨对方,对自己这个女儿也要如此摆足架子。
可今日,她确有件事要与母亲告状,因着她女儿李相思去了一趟策马会,却哭着说她的侍卫,在回来的路上被洛嘉派人打断了腿!
洛嘉并非真正的宗室女不说,前些日子才刚被太后与晋王敲打,随时可能被送去和亲,如今竟还敢如此跋扈,欺负到她女儿头上!
相思如今还未得诰封,仍在她公主府中教养,洛嘉今日欺负相思,明日是不是连她这个长公主都不放在眼里了?
昭明见女儿哭的伤心,心中怒火也蹭蹭往上冒,最后实在忍不住,冲进宫来向太后讨要个交代。
终于等到瑾嬷嬷出来唤她,昭明立刻将神色掩好,憋红了眼,刚进殿便朝着上首的年长女子哭了出来。
太后年逾五十,因着保养得当,看上去年轻了不止十岁,鬓边几乎看不见银丝,不作过多表情时,面上也仅仅只看得到几条极淡的细纹。
她面平如水看着伏在膝旁哭泣不止的女儿,听她将外孙女的事儿尽数告知,才徐徐轻叹了口气:
“昭明,你这不动脑子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啊?”
昭明哭声一顿,神色难掩心虚:“母亲何出此言?”
“你就没问相思,她那侍卫是因何缘故被打断了腿?”太后看着她。
昭明睁大眼:“女儿问了,相思说是不知为何,就是洛嘉她……”
“你平日究竟是如何教导相思的!”
太后难得提高了声音,明显不满地看着略显惊恐的昭明,
“若非今日恰巧有哀家熟识的人在马场,都险些要被你们母女哄骗了去,明明是相思先动的手,在跑马比试上动了手脚,险些要掉个马奴的命!”
昭明也刚刚才知还有这么回事,整个人都懵了。
太后瞧她模样就知,八成是相思自己也怕了,不敢与母亲说实话,而她这女儿自小就是个没脑子的,一动怒便什么都不管不顾,只知进宫来找她诉苦。
她缓下声音:“一个马奴虽算不得什么,可相思毕竟还未出阁,至今也没得诰封,若叫外人得知今日之事,谁还敢再提娶她?”
猛然被提点到这儿,昭明禁不住出了一声冷汗!
“母亲,是女儿没考虑周全!”
太后忍不住长叹一声:“今上与我离心,你兄长也去了,如今我的亲孙儿便只剩恒儿与相思,听闻今日郑家二郎也在,他们荥阳郑氏自诩中正清流,极少与宗室结姻亲,既然郑二属意相思,便更该在他面前好好表现,为我等拉拢郑家做筹划啊!”
昭明哽咽连连,直道是女儿莽撞不懂事了,女儿这就回去好生教养相思,绝不会再发生今日之事。
太后点点头,末了,云淡风轻地提点道:
“洛嘉既当场报复回去,今日之事多半便作罢了,也或她忌惮哀家权势,不会再将此事闹大,但相思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