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上寂寂无声。 刘彻身披麻绳两绺, 咬牙切齿回头,瞪了一眼南风。 皇帝陛下向来自视甚高,尤其不愿意当着小子们的面儿丢分子, 于是秉承着一贯的嘴硬风格, 凉凉回南风:“朕知道, 朕就是想试试不同的方法。” 南风:“那陛下可需要人跟在后头滴种子?” 刘彻叱他:“不来个人难道要朕全干完!” 南风明白了,南风选择亲自跟在拉车的陛下后头, 控制漏籽眼。 听到刘彻真要硬着头皮拉耧车, 卫无忧和刘小据都不答应啦, 争相要求做那个滴种的人。奈何两小只的个头才到耧车的耧腿那么高, 根本够不到耧把,只好眼睁睁看着南风上场。 真好啊。 四舍五入,这就是牵着皇帝陛下拉车的第一视角耶。 南风淡然扶着耧把, 等了半晌, 见刘彻没动弹, 提醒道:“陛下, 您该拉车了。” 刘彻:“……你给朕闭嘴。” 怎么从前没发现, 这小子这般难搞呢? 刘彻回头再看看两个孩子,见卫无忧黝黑的眸子里难得熠熠生光,咬咬牙开动了。不就是拉车嘛! 这耧车用的是三角犁铧,入地大约有两寸半的深度, 因而刘彻拉起来特别吃力, 没多远就憋红了脸, 出了一脑门汗。 背后,两小只还在不疼不痒的欢呼助威—— “父皇,你好厉害,已经种了好多颗庄稼啦~” “老姨夫, 你的地犁得太棒啦,种子种的这么深,一定能有个更好的收成!” 试图撂挑子的皇帝陛下听到这番吹捧,甜滋滋的感觉泛到心上,顿时也不觉得累了,咬咬牙继续将这一列垄沟种满,才终于卸下了肩上的麻绳。 刘小据失望道:“啊,父皇这就不播种了吗?” 刘彻:“……改日一定。” 卫无忧心中幸灾乐祸,面上还要乖巧解围道:“殿下别急,来日方长嘛。” “……” 见两个臭小子没再纠缠,皇帝陛下忍不住吁了一口气。 看来,凉州一带的蓄养业该提上案头了。耕牛得多来点,不然农户耕地实在是累;战马也得养起来,还得鼓励民养官马,以马代役才好! 刘彻难得进行一番田间作业,原本是赶鸭子上架,此时却认真琢磨起了新政策。 文景之治留下的经济基础给了这位当世帝王一部分底气,叫他敢于跟匈奴硬碰硬,将征战和反掠夺进行到底;但作为统治者,他在注重军务的同时,对农业的关注、对经济的建设属实太少了一些。 而这一趟拉车,竟罕见地叫皇帝陛下察觉到些什么。 刘彻只是粗略琢磨一番,很快就收回神思。 皇帝陛下接过四喜递来的手绢,擦了擦额角细汗,然后将眼神投向小家伙们。 两小只正在围观一头大耕牛。 方才被猪猪陛下脱下来的麻绳,此刻已经被套在了耕牛身上,这牛性格很温和地立在原地,配合着农户们的行动。 刘彻只瞧了一眼,便有些不忍直视。 他索性轻咳一声,招呼两个小孩儿:“不错,朕亲自试过一轮后,,也察觉出此物甚好。明日,朕会命大司农带人过来一趟,学习制作这耧车和曲辕犁,先在长安和周边郡县推广使用,瞧瞧明年的庄稼收成如何,再做下一步打算。” 卫无忧眨眨眼,歪着脑袋问:“大司农过来,会给我带小礼物嘛?” 刘彻先是一怔,随后大笑:“臭小子,在这拐弯抹角跟朕讨赏呢。那上回,朕给你的赏赐为何不收,听说还在侯府闹脾气了?” 可能是今日刘彻干了农活的原因,玄色袍角沾着土,挽了袖子的样子实在像个陇间闲聊的庄稼汉。卫无忧没来由地,有些想要卖萌哭惨。 小萝卜丁遵从本心,扁扁嘴道:“我都问过阿母啦,老姨父给的东西不能吃不能喝,也不能买吃喝,还会把我架得高高的在火上烤。我对老姨夫一片真心,你这样对我,我当然要伤心啦!” 刘小据也在一旁帮腔:“就是,无忧都哭成小泪人了。” 卫无忧奇异地看一眼小殿下,咽了咽唾沫。 那倒也没有吧。 他怎么发现,这小孩儿变“坏”的速度有点快呢? 刘彻自己挑起这么个话头,只能讪讪摸着鼻子自己受着。但有些话当面这么一问出来,皇帝陛下的思虑就全都不作数了,与之相对的,帝王那点稀有的愧疚心开始作祟。 刘彻背着手,轻咳一声:“那你喜欢什么?侯府又不缺你吃喝,吾赐这些未免太过小气了。” 卫无忧小盆友一听这话,登时眼中一亮,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不好意思地暗示:“那老姨夫就多多发一点能花的压胜钱吧!” 刘彻禁不住“吭哧”一声就笑了。 西汉的压胜钱是长辈给小辈祝福和求平安用的,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流通货币;要能花的压胜钱,不就是要金子嘛。 皇帝陛下被单纯爱财的小萝卜丁取悦到了,近日困扰他的那一点破事儿顿时也烟消云散。 罢了,两个臭小子都还年幼呢,且再叫他们开心快活几年吧。 刘彻大手一挥,又叫四喜开了私库,赐了金银下来。除此之外,还特意给了卫无忧和刘据一人一只青玉鸟形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