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第一次听到憋屈这个词,是桑语和陈雪的聊天;
一个夏日午后,陈雪带着鲜花来到家里,以为她在午睡,就和桑语坐在客厅里聊天,问她离婚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想的;
桑语说她活的很憋屈,她说婚姻剥夺了她的一切,这里像是牢笼,这里不是家,是她的监狱,没有期限,看不到希望;
来往的人开始叫她沈太太,后来变成了悦悦妈妈,什么未来之星,什么首席舞者,身为桑语的一切,在当妈妈以后,全部消失了;
她说:“小雪,我后悔了,我真的好后悔啊”!
那个时候,她还曾心怀期待过,想要桑语去参加她的家长会,让陈雪见她,也是她的主意;
那个时候,桑语的眼里,只看得到自己,小学六年家长会,桑语一次都没有去过,第一又怎么样,还不是无人在意;
然后她遇到了一个真正憋屈的人,那个人,她欠他一碗面!
他们协议离婚的期间,沈贺就不回家了,桑语整天整天的躺着,冰箱里的东西吃完了,她终于推开那扇,总是禁闭着的门,却又迅速关上了;
沉闷与黑暗,如同深渊般恐怖,这是沈悦第一次感到窒息的感觉;
她背着书包走在上学的路上,冬天的早晨格外灰暗,一直到学校门口,经过了一家又一家早餐店,最后她站在一间面店外;
许久,生出了一股勇气,可真当走进去后,她又害怕了;
店里只有一个人,他跟她穿着同样的校服,对方边起身边抱怨着说道:“老板,我不吃葱,你怎么又放了,算了我不吃了”;
看着他跑了,也许是害怕老板会迅速收掉那碗面,她连书包都来不及放,拿起一双筷子就吃了起来;
老板也吓了一跳,也许是时间尚早,也许是店里没人,也许是看她可怜吧,从炉子上煨着的锅里,拿了一瓶牛奶放在桌上,转身进厨房了;
她本来做好了吃完就跑的准备,结果看来是不用了;
好在,那样的窘境就只有一次,放学回家,家里第一次出现香气,她走到厨房,看着一个印象中十分模糊的人,是外婆!
她擦了擦手,走到沈悦面前,弯腰抱住了她,一边拍着她的背,哽咽的说道:“我的宝贝,你怎么这么瘦”。
宝贝?从来没有人这么称呼过她,不管是桑语还是沈贺,最亲昵的时候,也只是温和的唤她悦悦;
这么瘦,因为饭有一顿没一顿的吃着,桑语不做饭就没有饭吃,家里的东西早就吃完了,桑语要是点外卖,她就会吃剩下的,桑语要是不吃,她也跟着饿着;
有一次遇上体育课,跑步的时候她晕倒了,老师要送她去医务室,她的第一反应,是骗老师她是低血糖;
这个词,是之前一个女生不跑步时找的理由,好在她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也没有过多怀疑,就让她坐着休息了;
因为挨饿出过的诸多问题,也是够多的,现在,终于,她也过上了能正常吃饭的日子;
攒了两天的早饭钱,她特意起早准备去还钱,但是老板告诉她不用了,那碗面本来就付过钱了的,至于牛奶,就是他想送她喝的,怎么都不肯收钱;
她只好无功而返,那是该还钱给他吗?
如果存心想找一个人,其实很容易,作为执勤生,她很快就找到了那个人;
一个经常出现在篮球场的人,追逐奔跑的样子,以及他肆意的笑容,春去秋来,不知疲倦;
后来在一次篮球赛上,她知道了他的名字:谢瑞;
她常常问自己,怎么会有人总是这么开心,不知疲惫的打着篮球,课间放学,总是会看到他,为什么总是笑呢,生活真的有这么开心吗?
每次遇到谢瑞,她都很难受,自己伪装的平和无处遁形,然后她就开始躲避他,原本以为,会这样毫无交集到毕业;
直到有一天她去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了那个震惊的消息,自杀在沈悦的世界里,是第一次出现,地点还在距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
纸包不住火,口头的约束不过是自欺欺人,消息乘着风,飞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沈悦在的一班听到的消息是:五班谢瑞的姐姐害同学跳楼死了;
一班的班主任十分严格,他最不喜欢学生讨论这些东西,所以消息在一班没有传的很长久;
她刻意的从5班走廊走过几次,他不再笑了,用冷漠掩藏不安,她看的出来,他很害怕,但还要倔强的逞强;
去上钢琴课的时候,从陈雪那里,她听到了另一个版本,她当然知道,传言不可能是真的,否则学校怎么会毫无反应;
所有的猜测,不过是一条告白的短信,校方不敢出任何澄清的原因是,校园里出现了校园霸凌,而谢瑞的姐姐,只是被迫当了个靶子,承担死者家属的愤怒;
原来,有人知道真相,但是没有人站出来说明,因为没有人愿意承担风险。
可是她也没有太多心思能替谢瑞担心,桑语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她会发疯一样,把家里弄得一团乱,又会哭着跟外婆道歉;
然后,在某一个夜晚,她挨了人生第一次打,桑语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吃饭快也不对,慢也不对,写作业也不对,弹琴也不对;
她总是觉得家人很吵闹,找人把家里的玻璃全部换了,院子里的花草全部处理掉了,因为她说总是有虫子的声音;
她的敏感让大家都不好受,尤其是沈悦,这天她照例练习钢琴,然后上床睡觉,直到被疼痛惊醒;
看着桑语被雨水淋过的头发,凌乱的粘在脸上,衣服上也是污渍,语无伦次又恶狠狠的喊道:“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