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乌沉, 很快便又是一日过去。 晚膳后,便是皇城中的夜晚。 李羡鱼在自己的寝殿里换上件寻常官家千金的服饰,抱着幕离, 带着一块玉佩,跟着临渊悄悄出了披香殿。 她已不是第一回临渊在夜中离开披香殿。 一路上, 倒也算是轻车熟路, 并未出什差池。 两人算得上是安稳地走到一座大殿前。 李羡鱼有掌灯,抬起眼来借着月光看了许久,方看清匾额上的三个大字。 “华光殿?” 她杏眸微睁,往后退开一步, 努力离那两扇敞开的殿门远些:“临渊, 我们怎到这里来了?” 她还记得宫中有关华光殿闹鬼的传言。 也记得上次冷不丁从破柜里钻出来的灰老鼠。 对她而言,整个宫阙里, 有比这更可怕的地方了。 李羡鱼本能地转过身去, 往回走。 临渊却伸手, 隔着衣袖握着了她的手腕。 “公主, 若是此刻往回。便会撞上前来巡值的金吾卫。” 李羡鱼闻言有些迟疑。 她左右看了看,只看见这座废殿孤零零地建在这里。 旁侧有其余的庇身之所,便连几株高大的梧桐也已在深秋里落尽了茂密的梧桐叶, 再也无法供人藏身。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真的进入这座废殿, 她却仍旧有些害怕。 “我听说,这座废殿里闹鬼。” 临渊并不信鬼神。 他垂眼, 将自己几次查探的情形告诉李羡鱼:“臣来过几次, 并无此事。” 李羡鱼还启唇, 却见身畔的少年蓦地抬首, 眸光锐利。 继而,李羡鱼也听见了殿内的响。 静夜里, 似有乐声。 音色极轻,像是隔着极远的距离。 乘着夜风送来耳畔,也不过淡淡几缕,细微得像是风吹草叶的声音,难听闻。 更难辨别是什乐器所奏。 李羡鱼的悬起。 她伸手握住临渊的袖缘,听过的所有志怪故事,宫里的传闻都一同涌上来。 “临渊,你听——这废殿里真的不对劲,我们快走吧。” 临渊却有答应。 他能察觉到,乐声中有微弱的变化。 应当是殿内之人已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此刻再退,绝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于是临渊垂眼,向李羡鱼解释他的初衷:“这座废殿离北侧宫门不远,守备最为松懈。” “一炷香后,会有一列巡夜的金吾卫途径此处。待他们走后,便有半个时辰的空隙。那时,便是出宫的时机。” 也是今夜唯一的时机。 错过了这半个时辰,便再等一日。 李羡鱼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虽仍旧有些后怕,但还是轻点了点头。 她道:“那你一定紧紧跟在我身边。是里头的是老鼠,一定替我将它们赶走。” 临渊应声。 伸手,紧握住她的皓腕。 两人一同往偏殿深处走去。 而随着步履向前,乐声也愈发明晰起来。 李羡鱼渐渐听清,那是笛声。 曲调柔婉,温柔缱绻。 在月色下听来,仿若情人的低语,末尾处,却又像是带着无限哀思。 李羡鱼不自主地顺着笛声往前。 直至眼前蓦然大亮,竟是出了废殿,走到了华光殿的后殿之中。 后殿同样荒废。 蒿草丛生,梧桐半死。 却有人灰袍铁面,在月下吹笛。 李羡鱼认出他来,险些惊讶出声。 羌无? 而此刻一曲终了,倚坐在梧桐树下的羌无也收起手中的紫玉笛,回首向此处看来。 夜色下,他的眸色不似往常那般锐利如刃,却愈发幽邃如古井,令人看不出其中情绪。 临渊横剑,挡在李羡鱼的身前。 羌无却并有出手的意思。 他短促地笑了声:“真是不巧,在此遇见公主。” 他的语声素来沙哑,笑起来,更是低哑得如同砂纸刮过粗粝的地面。 方才温柔缱绻的笛声,有天地之别。 李羡鱼偷偷出殿,被他这样撞个正着。 一时有些不知说什好。 许久,她才终于从临渊身后探出脸来,试着他商量:“司正,能别告诉旁人,我夜晚出来的事吗?” 她道:“我会付你银子的。” 羌无又笑了声。 他从梧桐树下站起身来,随意抬手,将落在肩上的几片枯叶拂落:“公主,你不该来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