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来早在知道他身份后,就想明白萧厌入朝之后所做那些事情的缘由,心中疑惑解开后,很多事情也就变得不再奇怪.
冯来张了张嘴:“可是贺家事与太子殿下的事几为一体,陛下对当年往事讳莫如深,此案又关系先帝清明,与陛下皇位有关,稍有反复便会让皇权、朝堂动荡,陛下绝不会允许有人替他们翻案的。”
“萧督主固然扳倒了陆家,可此事不一样,一旦你稍有动作,露了身份痕迹,陛下定会毫不犹豫除了你。”
冯来太过了解安帝,更知道他当年是怎么登基的。
得位不正让他这些年性情多疑善变,先太子和贺家的事更是他不能提及的隐秘。
毁了陆家,安帝因为私心和一些见不得人的利益可以纵容,可一旦有人碰了贺家和戾太子的事,安帝必会雷霆之怒。
萧厌扬唇:“我知道,所以不是我来动手,至于别的,安帝顾着他自己,没功夫来动我。”
冯来面露疑惑,不明白萧厌用什么手段能够避开跟安帝正面冲突,甚至让他不能朝着他动手,可是见萧厌神色笃定,他还是问了句:“那可有什么奴才能帮到的地方?”
萧
厌说道:“冯公公是安帝身边内侍,想保周全就不能插手太多,而且刘童恩既然起疑就定然会死死盯着你,你稍有动作便会露了痕迹。”
“外间的事我自又安排,公公只需要留在安帝身边,如往常就好。”
他顿了顿又道:
“当然,如果有可能,公公可以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跟陛下提几句虞延峰的好。”
冯来微眯着眼:“萧督主是想用他来分刘统领的圣恩?”
萧厌点头:“是有此意。”
冯来闻言就答应下来:“奴才会尽力。”
冯来向来是个极为乖觉的人,他没有追问萧厌后面的安排,也没有去探寻一些他不该知道的事情,甚至就连陆家那边的始末他也没有追根究底。
他只是跟萧厌又闲聊了几句,说了说安帝如今身子的情况,就直接起身告辞。
等被人领着从跃鲤台离开时,他到了门前回首,就看到萧厌正侧身与身旁的女娘说话。
他目光落在萧厌那张轮廓迥俊又格外精致的脸上,那全然陌生的容貌让他嘴角眸色微暗。
那边萧厌似是感觉到他视线回头,二人眼神相撞,萧厌挑眉时,冯来躬身行了个礼,才转身
跟着缙云出去。
萧厌见状神色微凝,棠宁察觉他面色不对,疑惑问了句。
“阿兄,怎么了?”
“冯来怕是猜到了。”萧厌若有所思。
猜到了?
棠宁闻言愣了下,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萧厌话中什么意思,等过了片刻思及缘由才倏然一惊。
“阿兄是说,冯来猜到你身份了?”
萧厌“嗯”了声:“我与贺家表弟年岁相当,体形相似,当年东宫里被大火焚烧的那具尸体又是面目全非,谁都不能肯定死的是贺家子还是我。”
“况且冯来是见过贺家表弟还有贺家其他人容貌的,十一、二岁的年纪轮廓大致已经长成,就算这些年变化再大也不可能半丝相似都不剩。”
“我如今顶着这张全然陌生的脸,既然能说是贺家子,也同样有可能是逃出生天的谢宸安。”
最重要的是,冯来刚才跟他的自称。
从知道他身份后,冯来就一直说的是,奴才。
贺家当初虽然权倾朝堂,是世家顶峰,可说到底只是朝臣并非主子。
冯来当年对着贺家家主也未曾太过谦卑,如今更是伺候圣前多年自有傲气,他可以跟贺家子以平等身份相交
,或是稍有谦逊,但绝不是以奴仆相称。
萧厌难得被人摆了一道,苦笑了声。
“他早些年于我面前便是这般自称,刚才下意识便应了,这位御前内侍当真是精明的有些过分。”
棠宁担心:“那他会不会出卖阿兄?”
“应该不会。”
安帝身子如何,冯来清楚,如今朝堂局势他更明白。
如果换成他刚回京时知晓他身份,冯来或许为了自保还有可能跟安帝告密,或是暗中想办法处置了他,可是现在太晚了。
冯来不止与他“合谋”欺瞒圣前,连当年的事他也逃脱不掉干系。
萧厌说道:“冯来能在先帝眼皮子底下做手脚,得了安帝和陆崇远的信任,他是个野心大的。”
“若我是贺家子,他还未必敢将全副身家压上来,可我是谢宸安,反倒能让他安心。”
安帝身子出了问题,成年的皇子几乎全废了,剩下的或是年幼,或是母族势微。
他如今敢袒露身份,定是已有准备动手,知晓往事隐秘的冯来自然明白,他的身份就算暴露也该是名正言顺的“正统”。
而且冯来也明白,只有他事成,冯来才能安然退出宫廷,从当
年事情中抽身,出宫颐养天年。
否则,他败,冯来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见棠宁依旧有些担心,萧厌说道:“虽说我觉得冯来不敢做什么,不过我还是会让人盯着他,实在不行便让他染些风寒修养几日。”
“宫宴在即,只要熬过这两日,冯来就算再有别的心思也没机会去做什么。”
他伸手抱着棠宁,摸了摸她头发:“放心吧,我会小心。”
棠宁心神放松下来,靠在萧厌肩上喃喃说道:“原以为是冯来周旋,没想到是曹公,我竟是不知道曹公和外祖父居然还有这层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