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肤下血管将要爆裂。不顾地砖寒凉,她掀开被下榻赤足冲到寝殿的一面西窗之前,掀开卷帘,一把推开窗牖。 来自西北的冬夜朔风越过宫墙,送来此地,如一头已在她窗外暗伏许久的凶兽,猛地涌入绮窗,吹得她长发和身后卷帘狂飞。 在遥远之地的某个人或也曾呼吸过的这片夜风里,她仿佛嗅到了烈火燃烧鲜血的气味,感觉到了那压抑而热烈的激荡心跳。种种铺天盖地,将她整个人瞬间淹没。 无数的火箭从大彻城的方向飞射而来,光焰道道划过夜空,照得附近连片雪峰忽明忽暗烁玉闪银。西蕃人从睡梦中惊醒,看见在穹顶的火箭阵下,一骑快马如流星般朝营地的大门笔直驰来。刀寒与火光交相辉映,将突骑之人照得耀亮。他披着锦襜战甲,年轻的面容坚毅如石,指未染血,目已肃杀。 曾陨落的战神的儿子,今夜化作战神,再度归临。他将所向披靡,无人可敌。 不带任何腾挪和转闪,从开端便是搏杀。裴萧元一刀砍倒一个迎面举枪来挡的西蕃门将,伴着一道扬起的滚烫血花,没有半分停顿,继又砍开营门,直突而入。 在他的身后,若挟旌旗万夫之势,一众骑影涌如怒潮紧紧追随,群马蹄声四动,霎时,彻底踏碎这个宁静的雪寒之夜。 一切都在按照他设想的步骤在进行。猝不及防的西蕃大营乱成一锅粥。他们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马出城前来袭营,也不知身为最高指挥的裴萧元不惜以身犯险的目的到底为何,直到看到他率着那骑队突破大半个营房,朝外径直杀去,方反应过来,以为他要弃城和那些剩余的守军,欲突袭先行脱困,顿时,呐喊声四起,反应了过来的西蕃人纷纷骑上马背。 在背后如乱雨般射来的箭阵里,裴萧元冲杀出了西蕃入的营房,继续驰在预定的道路之上,他与尚未被冲散,始终还紧紧相随的剩余部下进入峡谷,终于,来到最窄之处。 他弃了马,攀援着登上附近一处可立脚的山岩,望了下去。 在他的后方,无数的火把,如蚂蚁列阵,正从大彻城的方向朝着此地追赶而来。 何晋和十来名各持蒺藜雷的士兵已聚在附近,分为两队,择定位置,在左右两道雪峰之下等待,时刻准备动手。 “郎君,可以了吗?”何晋望着身后越来来近的西蕃人,饶是他早已身经百战,此时也是微微心浮,有些沉不住气。 裴萧元双目反射雪光,神彻如电。他已隐隐能见追在最前的那一群人的脸容了。 “等等。”他面色若水,沉声说道。 还有数十丈的距离。 还早,可以等到再近一些,叫更多的人涌入这片即将发生神怒奇迹的中心地带,则大彻城里剩下的人更容易脱困。 忽然他目光一定,射向一道躲在士兵身后的影,当确定没有看错,顿时怒不可遏,自岩上一跃而下,大步走去。 “郎君饶命!郎君饶命!” 没等他发声,那人便从后面爬了出来,连声求饶,竟是青头。 “出发前我是如何和你说的?你在找死?” 裴萧元举起手中的弓把,重重便要砸向他的脑门,厉声叱骂。 这是青头第一次看到如此可怕的主人。 郎君从来是个没脾气的。从前无论自己做错何事,捅出怎样的大篓子,他最多也就皱眉叱骂两声,或是自己生起闷气,要赶他走,如此而已。 他慌忙抱住自己脑袋:“是……是金乌骓带我来的,我管不住它。” “马呢?”裴萧元忍怒,望了眼四周。 “不……不知道,我给放了——” 何晋怒抬一脚,朝青头屁股狠狠踹了过去。 “夯头!快滚!现在就滚!滚得越远越好!” 青头被踢得在地上打了个滚,这时反而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嚷道:“我说实话吧!是我自己来的!郎君你要是没了,我什么脸回去见郡守和公主?我刚到长安的时候,有天在街上,被个相命的扯住,说是半仙,看我命里带福,非要给我看相,说我必能活到九十九!我……我就来了!我能活到九十九!有我在,郎君你今夜一定能逢凶化吉,死不了的!” 周围霎时鸦雀无声。 何晋一怔过后,看了眼裴萧元。 “滚一边去!”他复道,这回声音比起片刻之前,稍轻了些。 “哎!” 青头赶忙捂着自己只剩了一半的屁股,一瘸一拐,又缩到了角落里。 人已到此,逃与不逃,实已无多大的区别了。 又一阵乱箭啪啪射来,喧嚣声阵阵。 西蕃人又近十数丈。 裴萧元不再分心,紧紧盯着对面追兵,片刻后,道:“预备。” 何晋示意士兵准备。 这十来人在出城前皆受过训,听到命令,立刻点起火杖, 所有人都明白,一旦点 燃, 将会发生什么。 没有人犹豫。 带着近乎平静的悲壮, 也无人说话,全部的目光,皆望向了那一道身影,等待他最后的一道命令。 青头脸色惨白,蹲在地上紧紧抱住自己的头,闭着目,嘴里喃喃也不知在念叨着甚。 与此同时,对面一个原本追在最前的西蕃将官打扮的人仿佛觉察到了异样,迟疑了下,不再像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