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没人会注意到他。 陈文港见到霍念生是在他一个人前往江潮街的路上,郑宅所在的别墅区远离闹市,出入以车代步,他要坐公共交通,得先靠两条腿走到山脚下,才有个距离最近的公交站牌。 站在牌子底下苦等的时候,霍念生已经把车开过去,又慢慢退回来: “你不是郑家那个吗?”他摘下墨镜,胳膊搭在车窗上, “你在这干什么?” 陈文港背着书包,露出和两年前一模一样的谨慎表情,唯一的区别只是长高了一点。霍念生觉得这个孩子 很有意思: "不记得我了。"陈文港斟酌回答: “我记得,你是郑宝秋的表哥。” 霍念生不以为意地笑笑,重复问了一遍: “你自己在这个地方干什么?” 陈文港犹豫地回头看了眼公交站牌,再向路的尽头望去,安静一片,没有任何尘土飞扬。霍念生已经懂了,他轻笑出声: “你在这种地方等公交车?” 这话陈文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察觉到对方语气里嘲笑的意味,不知所措。霍念生却只说: “行了,上车吧。” 陈文港摇头: “我有公交卡,不用麻烦你了。”霍念生挑眉: “你在这里再等两个小时,都指不定能来一趟。” 这个路段公交车次稀少,虽然没他说的那么夸张,正常也要一个小时才来一趟。陈文港的确已经等了很久,他甚至开始怀疑今天会不会取消了公交车,于是慢慢吞吞走过去。 伸手刚摸到车门,霍念生又指使: “坐到后座去。” 陈文港听话地拉开后排车门。 车厢里是高级皮革和香薰混合的味道,他把书包摘下来,放在一边,并着两条腿,坐得规规矩矩,并小心翼翼观察驾驶座,隐约从记忆里调出上次见面时的印象。 霍念生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年人了,他出行,可以自己想怎么开车就怎么开车。而陈文港现在连坐副驾驶的资格都还没获得——他还没满十二周岁,再过一年才能安全地坐在前排。 霍念生显然也在想这一点,不怀好意地问: “要不要去给你买个儿童座椅?”陈文港有点不满,用力瞪他后脑勺: “我才不用儿童座椅。”霍念生终于笑得开怀了一点: “你到底要去哪?”在陈文港的指引下,锃亮的汽车一路穿进老城区。 霍念生找了个位置停车,陈文港推开车门跟他道谢、告别,然后熟门熟路往巷子里钻。不料霍念生撂着车钥匙,也下了车,一路跟在他身后。 远远看到斑驳的砖墙和屋檐,是一栋很老的房子,里面住了人家,有哗啦的水声和搓衣服的动静。倏忽院门打开,一个穿睡衣女人弓着身子,把一盆带着泡沫的水泼到路面上。 门重新关了。 陈文港背着书包,躲在拐角后面探着头看。霍念生低头看他的发顶: "你家?" 陈文港吓了一跳,仰脸才发现他 在: “嗯。” 他心情低落,霍念生却还追问: “租了?还是卖了?”陈文港不吭声。 霍念生自顾自地猜: "租出去了吧,里面住的是谁?" "不知道。""那谁放的租?" “我大伯跟我说过了。”陈文港表情掩不住失落。霍念生没有笑意地扯了扯嘴角,却也一时没说什么。 身后有纯音乐飘过,是从冰淇淋车的大喇叭里播放的,这种冰淇淋车是前两年时兴的,走街串巷,孩子们只要听到这个动静,不管在家里还是刚放学,就知道该冲过去了。 十分钟后,陈文港坐在街边台阶上,霍念生把冰淇淋递给他一个巧克力的。陈文港舔了一口,浓郁的甜味在嘴里化开。霍念生才问: "你好好的回来干什么?"陈文港小声说: “我想看看谁在这里住。” 这个蹩脚的借口,霍念生只是可有可无地听一耳朵。天热,冰淇淋很快就融化了,但霍念生吃得更快,三下五除二连着蛋筒一起解决,惬意地伸长两条腿。 陈文港还在追着冰淇淋往下流的地方一点点舔舐,把火炬吃成了蒙古包。“租出去就租出去吧,老没人住,这种房子很快也会变成空屋、废屋。”虽然大伯也是这样说的,但连霍念生也这样说,陈文港心情好了一点。 霍念生又问: “你今天不用上学?” 陈文港点头: “月考完放一天假。” 吃了冰淇淋,他也跟霍念生讲了更多学校里的事。 上次和郑玉成离家出走,就是因为讨厌的势利眼英语老师,这次还是因为他——英文课上,老师布置作业让每人做一篇演讲,陈文港老老实实地准备了一段自我介绍。他的外语水平就这么高了,其他同学有的人讲的是去欧洲五国旅行的经历,有人讲的是莎士比亚的生平。 陈文港被老师特别叫起来,问他知不知道莎士比亚是什么人。 霍念生听完,露出满脸嘲笑: "所以呢,知道莎士比亚有什么了不起?" 陈文港低着头,当时他也这样低着头,全班一阵哄笑,令人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霍念生没有安慰他,只是问: “还要一个冰淇淋吗?” 陈文港摇摇头,他原本以为只搭个单程顺风 车,谁料霍念生又把他送回到山脚下。临走前霍念生说: “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只会受欺负。”陈文港看着他,不明白。 霍念生笑了笑,看热闹不嫌事大,丢给他几句话,之后扬长而去。从公交站牌往郑宅的路仍然是步行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