虑什么未来。 在过去没找上门的一个月,极其个别的时候,霍念生不是没想过,要不然放过他吧。陈文港一看就是陷进去出不来的那个性格,太较真,这不是什么好事。俞山丁也提醒过,说他吃那个药还是有依赖性的,情绪上有问题的人可能会很难搞,万一再闹得要死要活。 非要招惹这样的对象,多少是有点缺德的。 就在今天路过的时候,霍念生临时起意,想着算了,把东西给他,就当买他高兴了。 他人畜无害地跟陈文港见面,闲聊,逛校园,还要了那书回去当纪念。就这样了。 然而陈文港的眼泪在他胸口凉下来的时候,霍念生捂着他,却不可能撒得了手了。 不如说,电话里那句“念生”一喊出来,他就想出尔反尔了。 “是不是搞艺术的人都热衷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霍念生说起刚刚那作品。 “嗯?”陈文港问,“搞艺术的怎么了?” “我觉得那孩子很有意思,雕一颗头,放血水里泡着,又是爱情又是幸福的。这是不是叫前卫?” “也可能是太年轻了。”陈文港说,“才有胆量说,人死了,爱情才能升华。” “人家比你还大一届呢。”霍念生逗他,“你不是一样年轻?” “要是能选的话,我想当先走的那个。”陈文港却答非所问,自说自话,他甚至下意识把一只手搭在颈侧,似乎在衡量这颗头颅的重量,“不然……活着的人要背负一辈子。” 他的语气淡淡的,脸上有一些说不清的表情,绝非多愁善感或无病呻吟。 他甚至嫉妒那年轻人能随随便便把死亡挂在嘴上。 为什么能这么轻松说出那种话——他经历过吗? 他知道活着的人要经历多少痛苦的岁月吗? 他真的知道抱着爱人的头颅是什么分量吗? 他不知道,他才敢的。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陈文港心里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没来由地,他的神色让霍念生心中升起一股情绪。 霍念生突然用没夹烟的手盖住了他的眼。 似乎有另一个人在体内,用和他一样的轻浮语调开口:“别多想。艺术作品是艺术作品,做着玩儿的。什么爱情都是虚的,不管谁不在了,你要自己为自己好好活着。” 霍念生不知道这话是打哪来的,他从不这么说话。 学校这展览馆果然是哪块磁场不对。 扒下他的手,陈文港反而笑了:“你当真了?别当真。我也就随便说说。” 霍念生站起来,四下看看,在远处找到一个黑色垃圾箱。他把烟直接掐灭了,过去把烟蒂扔了,又好整以暇地走回来,向陈文港伸出一只手。 陈文港意会,握住他的手,顺势被从椅子上拽起来。 霍念生没那么多空闲时间,看看表,觉得遗憾:“今天只能逛到这,我得回去了。” 他一副游戏人生的态度,其实不完全是个游闲公子。忙里抽空,今天这段行程真的属于心血来潮,不可能一直耗在这里。陈文港能够理解:“我陪你回停车场。” 他眼里有眷恋。 霍念生脚步顿了顿,拍小孩似的拍拍他的背:“你就是把自己搞得太忙了,才思想压力那么大。要劳逸结合。”又难得温情地说:“等我回来再带你出去玩。还可以约几个朋友。” “你要去哪?” “彰城,那边公司新的CEO刚上任,得回去看看。” 陈文港忽然张开双臂搂了他一下:“一路顺风。” 隔着布料,他无声地渴望着霍念生的怀抱。 霍念生没有把他推开。 半晌才笑道:“舍不得我?那还那么沉得住气,一个月都不联系我。” 陈文港嗅着他身上的气息,混着淡淡的烟草和香水味,心里觉得安稳。 他们从展馆背后转到正门,没走出两步,意外碰到个熟面孔。 牧清在树下和几个同学说话,一抬头,也看见他们两个。 再装视而不见也不自然,他跟同学打了个招呼,走过来,和陈文港互相点了个头。 倒是牧清对霍念生的态度更畏忌一点,乖顺地冲他叫了声“霍哥”。 对这个跟陈文港有几分像的熟人,霍念生谈不上什么眼缘——对方那点幼稚的东施效颦的小心思在他眼里近似于欲盖弥彰。小孩子跟大人耍心眼,大人是要发笑的。 霍念生抄着兜端量他,那点习惯性的嘲弄漫不经心地往嘴角上爬。 牧清的眼光在他和陈文港的身上转了个来回:“你们这是?” 那种打量黏黏糊糊的,带着并不善意的窥探意味。 他自以为掩盖得很好。但霍念生没给他这个面子。 一只手突然放大,啪地一声,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牧清猝不及防,被吓一跳,脖子往后一缩,以至于模样里带出几分滑稽。 与此同时,听到霍念生讥诮的笑声:“看够了没?用不用拍张照?” 牧清不由难堪,面色乍红乍白,最后垂下眼,拧着无辜的眉:“我没有……” “你们毕业展不错,我们刚进去参观了。”霍念生指指大门,“你喜欢看不如进里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