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想要见我,现在见到我了,却什么话都不说。”
谢期此时并没有在昭阳殿,而是悄悄来了冷宫,说是冷宫,其实就是早年荒废的宫殿,关着一些曾经的帝王宠幸过又犯过大错的女人,得以保留一命,却不人不鬼的活着。
说不上是死了更好还是活着更好。
自周皇后死后,她这个贵妃代掌后宫,便不允许宫人苛待这些冷宫的嫔妃,虽然不能锦衣玉食,至少会让她们吃饱穿暖,不至于在冬天冻死病死。
而昔日的孙德妃,就是因为她的宽和,才得以体面的坐在这。
这个小屋很逼仄,但是有床榻桌子椅子梳妆台,还有一张美人榻,孙德妃身上的衣服,虽然是麻布的,旧的都洗的发白了,然而没有破洞,干净整洁。
谢期见她不说话,就冷着脸想走。
孙德妃终于轻叹一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种脾气,性子这么急,不等人说完话就要走。”
谢期不置可否,语气淡淡:“我比从前,可温和多了,若是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这样晾着我,我转身就会走,连等都不会等,也不会跟你说话。”
孙德妃长叹一声:“是啊,你也终于变了呢,我曾以为我们这些人中,只有你不会变。”
“没有人会永远不会变。”
孙德妃上下打量着谢期:“不过你倒是依然如从前那样貌美,看来萧直是待你不错的。”
谢期沉默。
孙德妃看着她,却是在回忆自己的过去:“我曾以为你这么高傲,备受宠爱的世家贵女,脾气也是我们之间最冲,最容易得罪人的,却没想到,你的心却最好。”
“对我这么个手下败将,也没有落井下石。”
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对如此处境的她伸出一点援手的,居然是曾经的这个老对头。
孙家被抄,她成了戴罪之身,原本长信殿她那些体己私房也全被侍卫们收了上去,进了冷宫,哪里有钱财打点那些贪婪的太监。
是谢期明里暗里的保护她,交代宫人不要苛待,她才能有今日的安稳日子过。
至少还有热水,虽然茶都是存放了多少年的陈茶,可如今在冷宫,还能有一盏热茶喝,她已经不奢求其他。
这一切都是因为谢期。
她孙芍再不识好歹,现在也知道谁是真正的好人,谁能做朋友。
她倒了一杯茶水,摆到谢期面前,谢期却摇摇头。
孙芍并不觉得羞辱,被废被囚禁冷宫这些年,早就把她的心高气傲磨没了。
吹开茶叶沫,她饮了一口,还发出砸吧一声,这种做派,与过去她那种大家小姐端庄的模样,完全截然相反。
“拖你的福,我现在还能喝上茶,也没人管着我,只要在我这间小屋子里,我便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还要多谢你。”
谢期抿唇,她苛责她做什么,纵然当初有什么龌龊不和,一切也都过去了。
“现在想想,当初你,我,还有王家的若君,是一起入宫的,若君病死,我被打入冷宫,只有你的结局是最好的了。”
孙德妃自嘲的笑了笑:“万万没想到,我是靠着你,才能在这冷宫,过一些体面的日子。”
“孙芍,我来这里,可不是跟你回忆过去的。”
自从怀孕后,她疲倦的很,非常嗜睡而且胃口不好,这里虽然干净整洁,可到底太阴冷了,谢期受不住。
笼了笼身上的狐裘,谢期盯着破旧的桌子一角出神。
也许是年纪渐长,在她差人递话过来,说想要见她的时候,谢期竟然心软了。
孙芍虽然跟她过不去,却到底从前亦敌亦友,她不能真正对她下死手,又说是有事告诉她,谢期踌躇过后,还是决定来了。
却没想到,到了这里,她却在跟她回忆过去。
孙德妃默然片刻,眼里竟然闪出泪花来:“我早就该知道的,你是最无心争宠的那个,偏我当初猪油蒙了心,非要跟你对上,周皇后拉拢我,我就傻乎乎的上当。”
也就只有谢期,不喊她们的位份,从来都是记得她们的名字。
过去纵然有纷争,谢期也从不背后使手段,都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不愧是五姓大族养出来的天之娇女。
孙芍是哭着的,却也笑了,抹了抹眼泪:“阿鸢,我是警告你,不要相信萧直,别被他骗了,他是个没有心的人,利用了我们,让谢家和王家与雍王相争,我们孙家则成了雍王的马前卒。”
她从来都没相信过萧直的真心,何谈被他骗。
她相信的只有萧直的手段,和他的可怖。
“陛下的真心,只给了先皇后一人,别的女人纵然美若天仙,在他眼中也没什么特别。”
谢期的语气很淡,没有任何酸涩,一点都不吃醋,她只是认清了这个事实罢了。
而孙芍却嘿嘿笑了出来,满脸都是讽刺:“你真的相信萧直真心爱周皇后的鬼话吗?当初他被平皇帝不喜,赐婚的时候赐了个杀猪匠的女儿,这对他是羞辱,周氏根本对他就不好,没什么真感情!”
谢期皱眉,摇摇头:“他若不是真爱周皇后,怎会排除万难,非要册她为后?”
“当初你也不是不知道,只要涉及周皇后,不论是她的错还是我们的错,最后都会变成我们的错,他维护周皇后,是毫无底线毫无原则,那些年周氏在后宫下了多少打胎药,萧直明明心里清楚,就是不追究,王若君是怎么病的,元娘的那个皇子是怎么没的,全是周氏的手笔!”
当初谢期的确不明白,周氏无才无德,只是靠着陪萧直吃过苦的功劳,便能得到他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