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发炎热,虫蚁肆虐的地方更是无法生存,夜间老鼠的吱叫啃啮声让她无法安睡,额上的伤被人粗暴的敷了草木灰,不仅疼痛难忍,而且情况好像更糟。想必溃烂了吧,若是再得不到诊治,必会留下伤疤,运气再不好,死了也有可能。摸了摸额头,微有些发热,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消息已经传出,依照公孙的谨慎周到,必然会很快有回应。
果然,第二日便有宫婢说是奉了公子合璋之命送伤药前来。芸奴检查了一番,确认再无其他夹带,将东西那给了伯姬。
“夫人说你是狐媚子,果不其然,这么快都能得公子照拂了。”芸奴面色不悦,很有些嫌恶地看着她。
伯姬从她手里接过东西,笑得软糯甜美:“姑姑谬赞了,我可没有想法做你华宫的妃妾。所以,你不用替少姜夫人操这份儿心。”
芸奴被她噎了一句,懒得和她说话,又到院外去了。
支走了芸奴,伯姬打开了药瓶,轻轻嗅了嗅,不免莞尔。却是上好的伤药,三七的味道直扑而来,不过里面分明还多了一味气味特殊的山熊胆。山熊胆不长于中原之地,少有人将其入药,散瘀活血自是好物,而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救必应”。
他是在安慰自己一定会来相救么。这样细致入微的心思,又怎知她一定会体察的到呢?
细细思量,他约莫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才料到自己会知道这一味药,知悉他的意思。那么他呢,究竟是询问了别人,还是他自己本身就精通药理。
越想就越觉得,这个一派光风霁月,朗朗清举的帝都来客,也是一个不寻常的人物。不寻常也好,若是太庸常,也浪费了自己费心牵绊的心意。
她这个人,果真满心算计,不择手段。
上了药后,疼痛稍减,但因为用的有些迟,根本阻挡不了伤口的恶化。低热开始转为高烧,昏昏沉沉之时,她看到了江慕昭。
月色凄蒙,他一身干净无垢,站在这样破败糟糕的环境里,多少有些格格不入。微沉着一张脸,他一双寒潭般的眸子盯着她,并无只言片语。
“你来了……”伯姬沙哑着嗓音,只说了这一句就哽咽了。受过的委屈如同潮水一般涌上了心头,因为他的出现而越发难以自已。仿佛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她不由分说地扑到了他的怀中,哭得心肝都跟着颤抖。“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我都要死了你知不知道。”伯姬任性起来,脾气不大好,像孩子一样地拱在他的胸口,全无形象可言。
对方只是不说话,像是雕刻出的假人一样。
“你为什么不说话,刻薄我几句也好。”紧紧攥着他的衣襟,伯姬只有无边的恐慌,“我知道我不听话,招来了祸患。可是你想过吗?我只是不喜欢你像金丝鸟一样将我锁在笼子里,我只是不想晏国说灭就灭,我永远都无家可归了……”
哭到哽咽,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大约是真的恼了她吧,再也不想理她了。这场患得患失的感情中,自己终究什么也不是,卑微如尘埃。
伯姬终于松开了手,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发现眼前根本没有人。
惊醒之时,一室晦暗,空气中浮动着幽蓝色的光。东方未晞,永夜无尽,看来她只是做了一场梦。多么真实的梦,脸上的泪痕,喉口的刺痛,心里难言的压抑,每一个都在提醒着她羞于出口的情感,她想忽略却越发清晰的情感。
最喜欢依赖人的年岁,最无助的时候,是他骤然出现在眼前,给了她缘分天定的错觉。可谁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听从那个人所说所做的一切,她一个人的魂牵梦萦就够了,他不需要知道。而且他知道了更可怕,他会用感情这条绳索将她捆在方寸天地之间,让她忘了自己的仇恨和执念,活成他的附庸。
伯姬就是伯姬,晏国王女,不是无名无分按他心意活着的“令仪”。
睡梦中惊了一身冷汗,反而退了烧。伯姬对着苍白退下的月色惨然一笑,重又闭上了双眼。
接下来的数日,天气晴好,夏日的炎热已开始初漏端倪。一切都平静异常,岑霜那边没有动静,公孙也没有消息传来。伯姬按时敷药,伤口已经开始结了痂,不再有溃烂的可能。下在芸奴饭菜里的萱草根一点点积累,开始有了反应,随着她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伯姬的逃跑计划也即将准备实施。
午后,太阳正毒,万物困倦。芸奴打着扇子躺在一株枯萎的葡萄架下小憩,伯姬托着腮只等日薄西山。却忽有寺人前来,说少姜召她前往绯华殿。这位夫人完全不按常理,这个时候不歇午觉,巴巴地让她前去,也不知又想了什么折腾人的法子。
伯姬越想越觉得古怪,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一路炎热,站到殿内时已是薄汗轻衣透。伯姬引袖拭了拭头上的汗,尽量避免触碰到结了痂的伤口。
这样美的一张脸落了伤,着实有种诡异的观感,就像是一件上好的玉器,偏偏生了一大片瑕疵一般。不过,总会有人不介意。
少姜病染沉疴,即使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依然穿得很厚。她静静地看了伯姬几眼,忽然笑道:“今日召你前来,是想和你道个喜!”
伯姬心里咯噔一下,抬起眼睛直望向少姜。她又想做什么?
见她如此惊慌,少姜笑了起来:“大王身边的离娄将军最是忠心耿耿,可惜连续殁了两任妻室,大王不忍他只身一人无人照拂,特地让孤从内宫里指个奴婢去侍候。孤思来想去,唯有你最合适。”
说罢,她皱了皱眉,仿佛有些嫌恶:“你一介乡野丫头,能嫁给将军做妾,实属高攀。可大王说,离娄将军见过你一次,十分心悦,并不介意你的出身。可不是你的造化吗?”
伯姬一时懵住了,半晌也没能从五雷轰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