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饭,宋时明嘴张了好几回,终未讲尚云明沏威胁一事,却向陈立问,可找适合的夫婿人选。
陈立咽下口中羊汤,道:“这些日子城里兵荒马乱的,合适的人户不好找。虽已寻到一户人家,就怕小东家不满意。要不,待我再多找几户?”
宋唐心一听,立时就放下碗筷说吃饱了。
虽宋时明将她当男子养,可将终身大事当她的面来谈,多少还是有点害羞。
回到屋子,小怜早已将床榻烘得暖暖,她一夜无梦,睡得还算安稳。
宋时明与陈立却熬了一个大夜,二人想了许多法子,都无法绕过尚云明沏这道坎。
陈立沉吟:“东家,要不开了年,你带小东家一起去上京吧!”
宋时明立在窗畔,拈须纠结:“塞北往上京这一路,飞沙走石、恶山穷崖,跟逃难没差多少。且,若尚云明沏见我父女二人一同消失,千香坊危矣!”
陈立沉默无言。
宋时明手撑窗棂,望向纷纷扬扬的大雪,“我轻举妄动已累极盟务,断不能再行差踏错,上京这一趟,我定要亲往的。”
陈立轻道:“那……便让小东家先与那户人家的公子见见?万一小东家看顺了眼,或能在你走前将亲事定下。”
宋时明阖上窗扇,道:“如果一路顺利,一个来回少说也得一年半载。若亲事能成,在外有那位小公子替我护她;在内,她于节使府又有人罩着……我也能放心些!”
“便这样决定了!”
……
年关将近。
宋唐心默了默与她爹一道过年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虽这两月过得惊心动魄,好歹能见明见光日,无需偷摸戴着面纱在晟洲城行走。
府中伙计要上西水池买几只羊回来宰,她拉上小怜,兴冲冲一道同去。
西水池集市里人声鼎沸,百姓需要采买年货,人多得胼肩胝足。因着城中生乱,手中积货两月的小贩也在卖力吆喝。
小怜指着前方不远处一饼摊,飘来的肉香馋得掉涎,眼巴巴道:“宋娘,胡麻子家的肉胡饼可出名了!”
“走,那便去买两个尝尝。”她拖上小怜就往人堆里挤。
等了半天,待肉胡饼到手才咬了一口,身畔不知何时多了个颀高的身影。
男子帷帽遮脸,青袍似松,吊着一支胳膊,紧贴着她肩,勾头问:“吃得可香?”
宋唐心正咬下一口饼大嚼,遂一扬手中饼子,含糊推荐:“香,可香了,饼酥肉嫩,你也买个尝尝?”
男子却没有说话,帷帽下,一双隐隐的眸子直直盯她。
没钱买?宋唐心眨了眨眼,豪气道:“要不,我请你?”
“黄唐心姑娘,我老娘日日溜来西水池,说是要找你买-胡-粉,你却在此大口吃饼?”
黄唐心?宋唐心愣住:“你怕是认错人了!”
忽想起,那日遇见张老夫人,她自称是“黄唐心”。
她油汪汪的手立时出手,毫不客气一掀男子帷帽轻纱,果然,张怀贤于轻纱下盯着看她。
一对上那双细细的眼眸,她当即怔住。
往常张怀贤看她的眼神分外凉薄,可今日这眸子却若涓涓温泉,热气腾腾的。
她有些结巴:“你,你娘又偷跑了?我、我又不知她是你娘!”
张怀贤抽走她手中轻纱,遮好面容,转头四顾道:“你想这些人认出我,骂死打死我?”
宋唐心翻一白眼:“好好一个人,就是不能好好说话!”
“好,我好好说!”张怀贤轻声一笑。
“是这样,我娘不能总来西水池寻你,我也不能日日守着她,要不,你抽个时间去见见我娘?”
宋唐心纠眉道:“我见你娘干什么?你就不能解释给她听?”
张怀贤沉默良久,她不耐烦:“哑巴啦?”
“我娘……”张怀贤手抵鼻下轻咳,含糊:“相中你…想你做…我的…我的……”
张华久立于公子身后,听公子半天都没讲明白,便接话:“想你做我家公子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