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挑的话悠悠四飘,报恩寺僧众面色大惊,便连颤危危的洪老方丈都大咳连声。
悟安冷冷推开那根包金镶玉的马鞭,未看面前艳媚的女子,一掀僧袍站起,向御使合什:
“阿弥陀佛!悟安受业报恩寺十余载,身为大弟子,师恩未及报,恩师现又病重……悟安恕难从命离寺!”
尚云顿珠负手围着悟安转悠,一面赞叹,一面娇声抚慰:“事出突然,想必御使理解悟安你的心情。悟安不必急着应承,我会在此静候你回心转意!”
悟安,这便叫得如此亲热?那御使没眼看,淡一撇嘴。
再说了,理不理解这位貌美佛子的心情,于他一个无关闲人而言,有何重要?
眼前这位相国嫡女于王都专横跋扈,脾性乖张,性淫好色。
她嗜爱掠买国中美男子,偏还长了一副妖艳的好皮囊。相中的男子,大多在她恩威并施之下,俯首认命。
偏新王倚重尚云相国,为笼络相国之心,还给此女封了个“郡主”之位。
他率领百官出行前一日,不知这位顿珠郡主发的什么疯,于新王面前死活讨旨,要将一位晟洲和尚顺道带回。
带回便带回,偏还要与他们一道前来。
一路上,百余人摄于相国与新王之威,没少受此女折磨……
旨意宣毕,众人于惊疑之中散去,各归其位。
韦那热与尚云明沏一道回了洪老方丈院中,须臾后,尚云顿珠随行的亲卫捧来数坛雪芝酒,说是酬谢尚云明沏。
尚云明沏最爱莫过于这雪芝酒,偏这酒是尚云顿珠送的。
丝毫不避韦那热在场,他唤来老阗医道:“将这些酒统统用银针试毒,泥封与坛沿也不要放过!”
韦那热虽久居边关,但对相国之女乖戾一事也有耳闻,今见尚云明沏当他面试毒,顿时大笑出声,虬须乱抖。
尚云明沏不以为意,等老阗医试毒确认后,倒酒奉与韦那热,道:“让韦将军见笑了!”
初见韦那热时,这位凶悍暴戾的讨伐使还鼻孔朝天。
待他将好处许与之后,此人便换了副面孔,拍着胸脯向他保证,定将那三洲拿下,尽擒生事的立氏族人。
既已迎到王使,与韦那热推杯轮盏中,他与韦那热商议下山出征的日子。
城中诸事待安,新到的百位西阗官又函待指派,他与张怀贤八拜结宜自是信任,且张怀贤行动不便不能出征,便将城中事务尽数托付。
至于尚云顿珠,还有那悟安……他浅浅抿着酒,暗暗生笑。
*
尚云顿珠被寺中安排在一处偏远禅院。
寺里的僧人送来饭菜后,她凛凛向亲卫招手:“拿出银针,将所有饭菜茶水一一试毒,一处也不许错过!”
虽说不上风餐露宿,大半月行来,便是眼前皆为素寡斋饭,她亦能吃下。
但那马奴之子自小阴险,与其同一屋檐下,没少吃他苦头,自要万事小心。
接到尚云明沏信笺时,信上将所荐之人夸得天花乱坠,愣是让她花心大动。
没忍住诱惑跑来,一看之下,佛子貌美尽胜她往时收罗的俊男。
薄薄玉色僧袍之下,那叫悟安的佛子身子颀长,肩宽背阔……却不知宽袍之下,是否腰窄如柳,只堪盈盈一握?
一思至此,待确认饭菜无毒,草草用过,打探到悟安所居之处,尚云顿珠带着前呼后拥的亲卫径直闯入。
西厢院里,绿叶空落,山桃树下,唯有一人背坐。
毂车之上,张怀贤散发如瀑,因背身纤瘦,一身素袍被院风拂得鼓鼓荡荡。
闻听身后纷乱的脚步声,他闲闲一回头,目光便落在那一脸跋扈的女子身上。
尚云顿珠目光在他面上一扫,红唇一弯。
此人秀色亦可餐,不过看那四肢上着夹板的情形,应是个伤残之人。
她敛了笑,一招手,其亲卫随即上前将毂车围住,呵斥:“哪来的闲杂人?顿珠郡主驾临,还不出去?”
张怀贤为难一笑:“此为我之居所,手脚不便,实无法自挪!”
“你之居所?”尚云顿珠拔开亲卫,负手凛凛站于他面前,“悟安居于何处?”
“往日,我与法师同住!”张怀贤上着平板的胳膊搭于一处,望顿珠虚虚一拱,“在下晟洲都督,见过顿珠郡主!”
“我没兴趣认识什么都督,”尚云顿珠两手撑上毂车扶手,细络发辫便垂于张怀贤脸前,逼视,“你搬出去,我住进来!”
张怀贤惊讶仰眸道:“报恩寺住宿如此紧张?竟到男女混住的地步?”
“我乃尚云相国之女,又为赫仁元泽新王亲封的郡主……”
尚云顿珠伸手揪上他的脸轻轻一扯,眼风悠悠下落,“让你搬,你就乖乖搬。废话这么多,小心我将你那一只腿也打折!”
张怀贤顺她眼风下望后,缓一挑眉上瞧,委屈道:“非是我不搬,悟安法师下山出寺了!”
尚云顿珠面色凝住,冷问:“何时?”
“将将不久!”张怀贤一笑,“郡主找悟安法师何事?”
尚云顿珠转身拔腿往院外走,高呼:“去,把悟安给我抓回来!”
*
宋唐心知晓今日有大事。
闻听由西阗王都远道而来的御使莅临,尚云明沏带着一干人等正在前寺迎接。
既然尚云明沏等到了来使,想必他也快要下山出征。
一思及,宋唐心心情大悦,一高兴,将小怜端回的午斋吃了个干净。
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