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漩涡芦名猛然回神。 他下意识回视了水户的眼睛。 此时三人正停在拐角,廊下灯影不甚明晰,但几层结界罩在头上,缓缓散发着暖橘色的光。 漩涡水户穿着一身唐松白鹭纹的罩衣,乖乖叫人抱在怀里时,简直像个精致的人偶娃娃。 漩涡芦名思绪岔开,一时又想起些别的—— 比如这个人偶娃娃的小习惯。 他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了,水户在决定是否要“安排”一个人的时候,会静静的盯着他看。 那眼神没什么侵略性,也谈不上专注,就是轻飘飘的落在你身上,安然的停驻一会儿。 她曾经用这样的眼神,长久的注视着女人堆的漩涡美由纪; 也曾在漩涡芦名和还是御曹司的大名谈话时,静静的打量那位年轻的贵族。 其他臣属啊,夫人啊,公主啊。 类似的场景简直不一而足。 芦名有时候猝不及防看到了,下意识就要头疼—— 然后某次族会完,大家顺势喝了点酒,他头晕脑胀的碎碎念,说水户总爱盯着人看可怎么办啊? 细节不敢说,但就这一句抱怨,也挺值得讨论的。 首先,漩涡一期觉得:“没有吧?” 水户就是淘气而已。 “她从小就这样,学会爬了就想出屋,学会走了就敢出大门,就跟个闲不住的小狗似的。” 漩涡芦名脑子混沌着一想也是。 水户再能搞事,生理发育总是要时间的—— 两岁朝前,小孩子思维都没形成呢,行为模式也就和小猫小狗差不多。 遥想当年,他还真觉得粘着人问问题的孙女,像个什么小动物呢! ‘那水户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盯人的呢?’ 他旁边,漩涡萘萘须百无聊赖的嗑着松子,根本没觉得水户盯人是个毛病。 讲道理哦。 一个小孩,婴幼儿,她能安安静静坐住,不滋哇乱叫,就已经是大人教的好了好吧? 如果视线还能一直有个稳妥的落点,哪怕公共场合,也一直端庄有礼——那简直就是天选的乖小孩! 然而堂哥这么认真的问了,她也就细细的想。 想了半天,无果。 她正想推推他,再问下细节,比如:水户一般都爱看谁啊? 结果堂哥趴在那里没动。 “这是喝高了?” 她顺手摸了下芦名的太阳穴,摸到一手的冷汗。 漩涡萘萘须:…… “哥?!” 声音很大,但是漩涡芦名趴着没动。 他念叨完“水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着人看”,顺势也就开始想,首先,御曹司肯定不是第一个。 美由纪在他前面呢。 可美由纪也不会是第一个,因为水户最早看中的是外样大名。 那他就是第一个了吗? 因醉酒而发散的思维,此时堪称漫无目的,但就在某个瞬间,仿佛福至心灵一般,漩涡芦名突然从记忆深处,捞出了一副熟悉的画面。 那是两年前的初见。 他带着族人自前线归来,一路从北面映照阳光的山壁,走到族地东南角,硬是没看到一个年龄符合的小女孩。 然后进门。 姑婆去做饭,他坐在正堂中央的茶桌前,等据说是去看行商收草药的水户回来。 吧嗒吧嗒的脚步声。 他回头,看到一个只比门槛高一点点的小女孩,正站在门边静静的看着他。 静静的看着—— 他?! 仿佛于无声处起了惊雷。 漩涡芦名满脑子的酒意都变成了冷汗,但细想一下,他居然觉得合情合理! 首先,水户并没有见过他。 整整三年,族地里没有族长,孙女身边没有爷爷,以她的逻辑往下一推,这两者必然都是失格的。 大名失格,可以换。 姑父失格,也要换。 那追溯到最初,在那个孩子眼里,爷爷和族长难道不能换吗? 所以——水户是什么时候跟他亲近起来的呢? 老头抹了把被沁湿的鬓角,想起来了。 是在他教了那个孩子,【我们为什么必须当忍者】之后。 她并不是被教育成功了。 漩涡芦名后知后觉的想通了:她只是确定了自己是【有苦衷】的,是【不得不这么做】的。 于是错的人不再是他,而是【做忍者】这件事本身。 旁观者很难形容漩涡芦名那一刹那的心情。 记忆里,带着鸡汁炖萝卜气息的秋日午后,他看着门边的小孩,既欣慰于她四肢健全,又担忧她反应这么慢,是不是脑子发育不行。 俨然一腔慈爱之心。 但那个孩子静静的看着他时,考虑的却是要不要弄死他。 漩涡芦名:…… 就他妈离谱。 也可能是水户奇怪的过于理所当然了,好像对谁杀心骤起都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