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个小二这样折辱您,您怎么不驳斥他,反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明哲问。 山伯怡然一笑,“因为这地方很好,在僻静之处听筝方能听出泠然之音。” “可他说什么千金裘,分明就是瞧不起……”不等明哲把话说完,山伯打断了他,“粗鄙之人只知千金裘酒香甚重,冬日赏雪时煮上一壶,自是滋味绵长,但在听筝时喝,反而喧宾夺主,只会沉于酒腻而不得风雅。” 明哲暗自惊叹:“山伯,您竟然这么了解干金裘,才不是那小二说的喝不起!” “钱财向来只有花得雅不雅,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况且我是来听筝的,这双耳朵娇气得很,只入清音,不闻粗语。” 明哲在山伯旁边的位子坐下,安心听曲。 伙计大喊:“诸位客官,今晚的重头戏来了,有请绿绮姑娘登场!” 隔着纱帘,只能隐隐约约看见绿琦的倩影,场下的客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冯德海痴迷道:“绿绮啊,我的心肝儿哟。” 刘古汉望眼欲穿道:“绿绮今儿又俊了些!” “山伯,这姑娘弹的什么曲子啊?”明哲问。 山伯颜笑,“你仔细疑神听,好的曲子就像一幅画,将万顷风景尽倾于琴弦间。” 明哲闭眼聆听,“我好像听出了清幽悦人的莲塘。” 山伯大笑,“不错,正是莲塘!这首曲子叫做《出水莲》。你听这声音徐徐流淌,便像是荷叶间滚动的那粒晨露,莲花上流动的那抹月华。” 闻言,明哲来了感觉,“我好像听到了风拂过莲花,莲花轻轻相撞的声音。” “要把这首曲子弹好,不仅要熟练技巧,更要有莲花那般的品性。这首筝曲极少使用华丽的长拂弦,更多的是若有若无的短拂,不炫耀技巧,更注重曲中真意,就好似莲花那样中通外直,不蔓不枝。” 山伯阖上双目,也沉浸到这泠然的曲音中。奈何那边的喧哗声扰乱了宁静的气氛。 “绿绮小娘子愈发标致了,我都等不及一亲芳泽了!” “看来杨公子要在绿绮姑娘的曲宴上拔头筹了!” “哎哟哟,我们绿绮还小呢,还要等些时日呢。公子们别心急呀!” “唉,真是不堪入耳!”山伯长叹一气,起身向那边走去。明哲也跟了过去。 山伯跟众人理论:“这曲子还未弹完,你们却在这儿大声喧哗,实在是有辱斯文!” 刘古汉不以为然,“谁真的来听曲子啊,都是来瞧绿绮那漂亮脸蛋的。” 杨国富一脸不屑,“这绿绮早晚是我的人,在这儿说几句调戏的话怎么了?” 山伯气不打一处来,“实在粗俗,这样好的筝音在这嫣红阁真是被糟蹋了。” 这时常争妍冒了出来,“哎哟哟,公子们正玩得尽兴呢!您老吃酒吃得好好的,何必来扫大家的兴呢?” 刘古汉附和道:“就是,您老还是去旁边喝您那二十文一壶的桃花酿吧!” 众人嫌弃之时,山伯语出惊人,“我要给这位绿绮姑娘赎身!” 一群纨绔子弟打量山伯,“什么!这老头疯了吧?他知道绿绮什么价吗?就他一个糟老头子,喝二十文一壶的酒,还想给绿绮赎身?喝酒喝糊涂了吧!” 常争妍也瞧不起山伯,“且不说绿绮姑娘身价高,人家也才二八年华……您老不太合适吧?” 纨绔子弟起哄道:“这老头人老心不老,说不定是想一树梨花压海棠呢!” 山伯并不把众人的粗鄙之言放在心上,“绿绮姑娘的筝已入臻境,实在不该在此浪费技艺。” 这时绿绮站了出来,“多谢您的捧场,但我绿绮的场还是挺贵的,我还指望能在嫣红阁挂个头牌呢!您老就别跟着瞎掺和了。” 明哲不服气道:“山伯好心助你,你怎能这样的说话?” 绿绮娇笑连连,“哪样的说话?咱们嫣红阁的姑娘,都是看钱说话的!” 山伯唉声叹气,默默离去。 明哲快步跟上去,安慰道:“山伯,您别难过。嫣红阁毕竟是风月之地,她耳濡目染难免……” “罢了,她有故人之音,却无故人之心,此处适合她,也不算堕入污泥了。你若是有心,就去劝一劝那绿绮姑娘,多沉心于筝艺吧!”山伯径直离开。 明哲回去劝绿绮,绿琦却不买账。 “真是笑死我了,那样一个寒酸老头也想赎我?” 杨国富盯着绿绮,口干舌燥,“那若是本公子来赎你,你认不认?” 绿绮娇媚道:“杨公子腰缠万贯,绿绮自是求之不得呢!” “没想到你真的只是一个认钱的俗人!枉我还想来劝劝你!你这种人真是配不上这把筝!” 明哲气愤难耐,上前打毁绿绮的筝,令人惊奇的是筝声居然没有停。 “这曲子怎么还在弹?” 绿绮尖声大喊:“莲姨,出事了,别弹了!” 莲姨慌张地跑过来,“怎么了?” 明哲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们搁这儿唱双簧呢!你根本不会弹筝!” 常争妍气愤道:“好啊你!先跟那糟老头子扫客人雅兴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敢打毁弄蝶筝?” 明哲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是我打毁了这筝,反正绿绮不过空有一副皮囊,要这筝有何用?” 常争妍冷哼一声,“你这人来嫣红阁惹是生非,你若不拿出两千文,休想离开这里!” 明哲一脸不屑,“那我要是不给呢?” “那你跟他们去说吧!”常争妍叫出一群打手。 “无知!”这群打手看上去凶神恶煞,不好对付的样子,但对明哲来说,不过是一群虾兵蟹将罢了,三下五除二便将所有打手撂倒,“就这点本事,也敢拦我,想死我送你们一程!” 闻此言,打手慌忙逃窜,生怕小命不保。 眼看索要无望,常争妍便拿莲姨出气。 “莲姨,你跟个木头似的杵着干嘛?”常争妍气急败坏,“今天演砸了,这个月工钱别想要了!” 莲姨无助道:“常妈妈,我也弹了半月有余了,怎能说不给就不给?” 常争妍才不管那么多,“你话怎么这么多,去后面把姑娘们的衣服洗了,不然下个月你就不用来了!” 莲姨有苦说不出,转身朝后院走去。 常争妍向大伙道歉:“诸位客官,遇到点突发之事,扫了诸位的雅致,实在抱歉!今晚诸位客官的费用一律半价,就算是妾身给诸位赔个不是。绿琦姑娘今夜也乏了,待明日重整后,再为诸位客官献上才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