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臻毫无意外,八姨太的反应就如同书读百遍的桥段一样,理所应当,顺理成章。“不太好,”他说,“被打得不轻,内外皆伤。”他看着八姨太的神情,继续说:“那个放牛工还有肝疾,如今也是膏肓了。” 低头间,八姨太的眼睛已经红了,她由丫鬟们扶着坐下,抬袖遮着脸平复了好一会才别扭地笑道:“毕竟是自家的长工,伤了确实……” “依在下看,那个长工怕是命不久矣了,夫人若是想,还请打点一下他的身后事吧。”杨臻起身拱手道。 八姨太眼中的水光晃闪了几下,模糊的视线瞧着杨臻离开后,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遣开丫鬟,独自去了柴房。 杨臻在孙祖恩的新房间外瞧见了黄檗。 “怎么站在外面?”杨臻问他。 “他家的那个表亲来了,屋里人多,我出来清净一下。”黄檗咧嘴笑。 杨臻与他对笑,又问:“孙知府现在何处?” “这个时辰了,八成早就从衙门回来了吧?”黄檗说。 “这样的话,你去告诉他一声,我有些事想跟他商量,若得空,麻烦他去伙房找我。”杨臻说。 黄檗立马好奇道:“什么事啊?孙祖恩的病吗?” 杨臻点头:“去吧,我在伙房等着。” 黄檗听话地跑开,杨臻也安步当车地去了伙房。伙房里有两个小厮在守着火炉煎药。那俩小厮瞧见杨臻以后,闲话几句提到了刚刚八姨太来看了看,杨臻只道无事这里有他便好,将这二人打发了出去。 杨臻盯着炉火大概等了半盏茶的工夫,便听到外头有动静了,不过那动静却留在了隔壁的柴房,刚开始只是几句吵闹,没过片刻又成了打砸声,中间还掺着女人的呼喊声。 伙房的门被黄檗撞开,黄檗站在门槛外朝旁边指着对杨臻说:“不好了秦大夫,孙大人发现那个放牛工了!” “又不是什么贼人,发现了就发现了呗。”杨臻手中的小蒲扇慢悠悠地扇着火。 “可他八姨太也在,他们吵得厉害,都快打起来了!”黄檗有些着急。 杨臻搁下小蒲扇同他往外走,柴房里吵骂得厉害,他们大概能听清几句。 “你个贱人!” “你敢背着我和这个腌臜货苟且?” “老爷您听我解释,不是这样……” 之类云云,反正和杨臻预想的差不离。 正当黄檗在问杨臻他们要不要过去劝架之时,一个小厮连滚带爬地扑倒杨臻脚边。 “秦、秦大夫……您赶紧去看看少爷吧!”小厮急得涕泗横流。 “怎么了?”杨臻大概猜到了。 “刚才表少爷来看望少爷,可不知怎么的……少爷的气儿越喘越粗,现在都有些提不上气了……”小厮嚎啕道。 柴房里的人好像也听到了动静,八姨太顶着一张花脸和散乱的发髻半跑半爬出来尖声问:“你说什么?!” “少爷他……”小厮话还没说完,又瞧见孙守禄从柴房里跑了出来。 孙守禄半吼半喝地问:“祖恩怎么了?” “少爷有些喘不上气了……”小厮哆嗦道。 孙守禄也顾不上别的了,拉起杨臻就往孙祖恩的房间跑,他们身后还跟着黄檗和八姨太等一群人。 来到孙祖恩房中时,庄泽正在给出气接不上进气的孙祖恩扇风透气。 孙守禄和八姨太挤到床前,八姨太哭着唤孙祖恩的名字,孙守禄则忍着悲痛求杨臻帮忙。 孙祖恩的嘴唇已经有些发紫了,喘息也紧得厉害,八姨太着急了抱着他的头,他扯颈后仰,两口气没接上便没了动静。 “快放下他!” 杨臻和孙守禄一起把他们母子扯开。杨臻赶紧施救,间问:“病情疾变,房中有过芦花絮?” 跪在床边的丫鬟小厮们哆嗦着直道没有。 杨臻目力极好,侧脸间看见了庄泽,他立刻皱眉道:“你肩上的是什么?” 众人齐齐地看向庄泽。黄檗离得近,垫脚捏下了庄泽肩上的一点米白色的薄薄丝絮,轻轻捻了捻瞪眼道:“是芦花!” “不可能!”庄泽喊道。原本他只是害怕,这么一下他却是实在惊恐了。 八姨太立刻冲到庄泽跟前掐着他摇晃怒吼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的儿子!” “秦大夫,怎么样了?”孙守禄咬牙握拳。 杨臻松开了一直掐着孙祖恩桡脉的手,摇头起身拱手道:“在下尽力了。”其实若是没有八姨太方才的撸撸抱抱,他是有机会把孙祖恩救回来的。 八姨太彻底哭成了嚎啕,推开庄泽跑回来抱着没了气息的孙祖恩放声大哭。 孙守禄几乎是站不住了,被几个小厮簇拥着才能勉强立住。 庄泽慌到腿软,一下子跪倒地上道:“舅舅我……我不知道啊……怎么会有……我真的不知道啊!” 黄檗捻着那一丁点芦花絮,站在一旁看着屋中的一派乱象,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一直盼着孙府出事,可真出事了之后,眼瞧这副场景,他却也瘆得慌。 “儿子!” 屋外一声嚎,浑身破烂的放牛工一瘸一拐地冲进了屋中。屋中的仆人们个个瞠目,不知该如何举动。 孙守禄瞪着眼睛看着放牛工跪到床前哭嚎道:“儿啊!我的儿啊……” 八姨太觉得泪眼模糊,听着动静揉开眼后立刻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你们……”孙守禄怒目圆睁,咬牙切齿。 黄檗被吓坏了,躲到杨臻后面偷偷巴望,不敢动弹。 “老爷……”八姨太面色青白,哆嗦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你给我说清楚,他到底是谁的儿子?!”孙守禄看着八姨太痴痴傻傻地跪在自己面前哆嗦摇头,看着她说不出句完整的话,看她到这时还想把她身后的那个放牛工藏起来。 黄檗躲在杨臻身后看着屋里这些人的悲惨嚎啕,基本上是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从后面扯了扯杨臻的袖子,小声问:“秦大夫,咱们该怎么办呀?” 杨臻回头看他,动了动嘴说:“先出去。” 这家子人可有的忙活了,自然也就顾不上他们这俩外人了,他们也没必要待在这里看这场伦理大戏了。 黄檗像是见了什么大场面被吓坏了一样,蹲在门口花坛边的一堆矮灌木沿上,两个眼珠子眯溜溜转了好多圈后,跟做贼似地朝杨臻招了招手。 杨臻看他那副贼相,甚觉滑稽,他几步站到黄檗旁边等他说话。 “秦大夫,原来孙大人没儿子命是真的呀!”黄檗像是街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