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要离开夔州,杨臻想着总得跟花千树道个别才是,不过至此他才想起来花千树并未告诉过他落脚之处。再来一回捋遍夔州客栈的事就实在是费工夫了,杨臻只打算再等花千树一日,若他不来找,那就在掌柜那里留句话便走了。 晌饭仍是由周从燕和林半夏张罗,一向做惯了懒汉的鸿踏雪在两个女人之间奔忙忙活,毫不弃场。 周从燕趁着林半夏往外端菜的空子,拿胳膊肘捣了旁边尚未来得及跟着跑出去的鸿踏雪,朝他眉飞色舞道:“佟哥他师姐愿意跟咱们同行,你就这么高兴啊?” “我哪里高兴了!”鸿踏雪立马嘴硬。 “呀呀呀,你还不承认,”周从燕挠他道,“鸟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谁看不出来呀!” 鸿踏雪的硬气模样突然软了下来,他变了一副贼相,矮了半截身形小声问:“真有那么明显吗?” 周从燕扶着腰大笑起来,她豪放的模样活像是个江湖纵横的盖世侠客。 林半夏满脸好奇地探头进来问:“聊什么呢?乐成这样?” 鸿踏雪窘了一脸的红,糗成了一个被上门求亲的闺阁小姑娘。 “没,我俩闹呢。”周从燕嘻嘻哈哈地把一盘菜端递过去,“来,师姐,这是最后一盘了。” 林半夏嘱咐他们也尽快喊人净手吃饭,端着菜又出了厨房。 鸿踏雪直等着林半夏彻底离开之后才又问:“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从昨天到现在才多久,什么时候表现出来的你自己不晓得?”周从燕和他堆坐到柴火垛子一旁。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你想的那回事……”鸿踏雪鼓嘴,不过仔细一琢磨他又有了别的顾虑,“哎不对啊,你看出来了,那老杨知不知道啊?” “呵!佟哥要是看不出来,会帮你把林师姐留下来吗?”周从燕觉得他不够机灵了。 鸿踏雪怔了良久后才问:“你说老杨让林姑姑和咱们同行是为了我?” “嗯~”周从燕甚是得意。 鸿踏雪有些不知所措了,他还以为杨臻邀林半夏同行是为了同门情义呢,结果却只是为了帮他? “不过啊,”周从燕说,“佟哥也说了,他能做的只是给你制造机会,不会去帮你说合,也不会去干扰林师姐的想法,能不能让师姐动心思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鸿踏雪被她说得一愣一愣地,周从燕看着他那副愈加呆傻的模样问:“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大小姐啊……”鸿踏雪靠在柴垛上念叨,“老杨好像一个信佛的爹呀……” “哈?”周从燕觉得这个比方有趣到离谱,“你把佟哥当爹呀?那你得管我叫娘了吧?” 鸿踏雪推了她一把嫌弃道:“你一个女人家家的,还没成家呢就急着给人当娘,像什么样子!” “我这不是跟姐们儿玩笑嘛,姐们儿不乐意听那我就不说了呗。”周从燕装模作样地叹气道。 “千金小姐混成女流氓了,真是糟心!”鸿踏雪跳起来扑棱了下屁股出了厨房,不愿再与她胡扯。 时近晌午,日头烘得房间里亮堂暖和。 嵬名岘觉得眼前有些朦胧的橙红绒光,总之不再是漆黑一片了。虽然他这眼睛总共也没瞎几天,但却仍是有些期待看到彻底的光明。 光亮一晃,有人解下了他眼上的黑布条。少了这层遮掩,光明就有些炙热了。 “试试看吧。” 嵬名岘挡了挡眼睛,慢慢睁开眼看着眼前负光而立的人影。此时此刻,屋里的所有光亮都那么的刺眼,唯有那个背光的人在黑暗中如此柔和。 “能看清吗?”杨臻撤了撤挡在窗前的身形问。 嵬名岘捂了捂眼睛说:“能……”杨臻这一动,撤走了他眼中最舒坦的黑暗。 “你若是觉得耀眼不妨再绑两天布条,反正有我牵着你呢。”杨臻笑道。 嵬名岘遮眼睛道:“不必了。” 傍晚之时,花千树总算是摇着折扇找上了门。 “小花你可算来了,”周从燕招待道,“佟哥刚才还说呢,你今天不来他明天就要走了。” “要走?你们这就要离开夔州了?”花千树问。 “是啊,他应了别人的忙,得赶着去做呢。”周从燕替他叫壶茶。 “那倒是可惜了,”花千树也不多做挽留,“若佟呢?我赶紧跟他好好告个别。” “屋里藏着呢,我把他喊下来去。”周从燕溜溜地小跑上了楼。 林半夏把鲲游扇和羊皮纸卷到一块还给了杨臻,又听得旁边的鸿踏雪劝慰道:“林姑姑,温凉曾经去过昆仑,这对您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吧。” “或许吧。”林半夏勉强地笑道。 杨臻说:“接下来我打算去趟陪都,把这两样东西交给毒尊前辈,师姐还愿去抚江侯府吗?” “你还认识小黑呀?”林半夏这下是真的笑出了声。 他们这些人之间相互的昵称到底是什么杨臻不感兴趣,又道:“确实见过几回,所以知道他也想找温凉。” 林半夏似是陷入了深沉泥淖的回忆里,无言许久之后才开口道:“好久不见了啊,去看看他也好,那个扈大哥也是,从前没少照顾我们,他倒是个好人。” 周从燕进屋一趟把人吆喝走,只留了鸿踏雪和林半夏二人对面而坐。 花千树优哉游哉地摇着折扇,等到在楼梯口看到杨臻之时朗笑道:“大忙人啊,眼下你我总算能好好聊聊天儿了吧?” 杨臻也是爽快:“成,陪你聊到明儿天亮都可以。” “去你的,聊一宿,你不睡觉我还想睡呢!”花千树把折扇拍桌上道。 杨臻掰着茶壶瞧了瞧,又直接扬手招呼堂倌送上来了一壶酒。 花千树饮尽他刚斟满的小酒碗,咂了咂嘴又问:“怎么样,上次你救回来的那个嵬名岘如何了?” “已经好了。”杨臻说着,抬了个眼的工夫就看到了嵬名岘和苏纬一起下了楼,“喏,那不就是嘛。” 花千树看了那二人片刻后又干了碗酒,越品越没滋味,便道:“既然你明日就要走了,今晚总得陪我喝一顿吧?” “好啊,你挑个地儿,这店里的酒实在不好喝!”杨臻欣然。 “就我住的那家酒馆,待会儿咱俩直接去,那儿的酒很有滋味!”花千树眉飞色舞。 “好!”杨臻与他一拍即合。 “你要去喝酒?”嵬名岘老远就听到杨臻在说什么了。 杨臻只需一眼就知道嵬名岘在想什么,他摆手道:“你不行,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