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殿并不在丰都城内,而在城外西北隅的双桂山中,钻进山间便能看到十座鬼门殿似的建筑一个挨一个的排在后面的山涧里。 凛风萧瑟,这个地方看上去破败得真像是在闹鬼一样。虽说这里被抚江侯府收拾过,但抚江侯府都没了二十年了,阎罗殿也没能重振旗鼓好好拾掇拾掇自己的鬼窝吗? 前面的几间门里都没有鬼影,连看门鬼都没有,即便是只做阴间买卖也该有点待客之道,杨臻一路前行,直到迈进第四座殿门之时才见到了个能动弹的东西。 他一只脚刚迈过门槛,房梁上就有个什么东西垂了下来。上半截大概是脖颈子的位置蓄着一根麻绳,就如此被吊在梁上左右摇摆。杨臻俩眼睛跟着那个上吊的东西左右摆动,看摆动的样子没有死人该有的沉重感,应该不是个人,虽然裹着袍子形状也像,但如果是副枯骨又经不起这么甩,想来不过是装神弄鬼吓唬人的东西。 杨臻想绕过去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梁上突然又飞下来了一个人影,抡着飞钩朝杨臻袭了过来。杨臻多少被惊着了,自从进门他就没觉察到殿内有人息,这会儿突然蹿出来一个能动的就瞬间让他防备起来。 杨臻侧身开扇,截住一只飞钩,一扭脸对上了一张带着鬼面具的脸。鬼脸一抖,龇牙的嘴里射出了一道银线。间距太近,杨臻发觉银光出现之时就侧面矮身躲闪,顺着下弓的动作抽出藏锋自下推出,直接捣在了鬼面具上。 鬼面具被捣飞,露出了一张大白脸。 “能聊吗?”杨臻问。 大白脸脸色狰狞地朝前一扑,逼开杨臻之后扽回了飞钩。 这就是不能聊了,杨臻后弹躲着大白脸翻江倒海乱甩的飞钩,铁链格楞楞响得又杂又乱,让人分不清这家伙是在发狠还是发疯。 以杨臻看来,这个架势搞下去怕是连大白脸自己都要控制不住了。他打起了抢走大白脸飞钩的主意,又是一个躲闪之后他拧腰出腿把梁上悬着的坠物踹了出去,乱抡的飞钩被坠物砸中带着砸到了一边。 杨臻听着那声凄厉的惨叫,回味着脚上踹出去的感觉,有些奇怪,那吊在梁上的东西是个人? 要是个人的话,这么一下可伤得不轻。杨臻想过去瞧瞧人还有没有救,被抢走兵刃的大白脸却彻底发疯了。他两手架起鬼爪扑向杨臻,截颈交爪扑空之后又下勾奔着杨臻的下路去。杨臻本不想跟他认真,这家伙像个丧家疯狗似的穷途末路黔驴技穷,实在不必跟他一般见识,只不过这副穷追不舍的样子有些烦人。 杨臻背手间收起藏锋和鲲游,等大白脸收爪再出手奔着他脖子来的时候,三指扣住大白脸的手腕,拇指按在了大白脸的太渊穴上,下劲一拧,大白脸半身转筋单腿跪了下去。他还不肯屈服,还算自由的另一只手又朝杨臻冲了过来,杨臻抬腿砍在他的手腕上用力下压把他的胳膊反压在了他的后脖颈子上。 大白脸还想挣扎,杨臻从身后扭开藏锋把尖刺搭在了大白脸的头顶上说:“我没想杀你,还看不出来吗?” “你跟温凉什么关系!”大白脸朝他龇牙咧嘴。 杨臻当是他认得藏锋和鲲游,便说:“别误会,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你会替他来收尾?!”大白脸红着眼吼,“非要赶尽杀绝不成!” “你这家伙怎么听不懂人话呢?”杨臻想用藏锋敲他的头,但又担心锋刃太利会给他开瓢,索性直接撒了手松开了他。 大白脸一时错愕,瞪着眼看他朝角落里那堆坠物走去。大白脸以为他要下杀手,又追了过去,一爪被轻易躲开,不甘之下又恶狠狠地追上去一脚。杨臻扭身提膝把他撞开之后头也不回地蹲到了那堆被袍子裹得严实的东西旁边。 大白脸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自己根本不能拿眼前这人如何的事实,这家伙跟他动手就跟挑逗小孩儿似的,他哪怕是拼了这条命也做不了什么。 杨臻揭开了袍子的一角,看到了一张面白肌瘦的窄长尖脸。“还能喘气吗?”他问。 窄长脸没反应,跟个死人一样。 杨臻有了使坏的心思,伸手去掏那根飞钩,只是轻轻一碰,这家伙就嗷嗷叫了起来。声音太响,跟杀猪似的,叫起来还没完没了,杨臻被他嚎得有些耳鸣,乱抓了一把将袍子的一团塞进了那家伙的嘴里。可大概是袍子的味道不好,嚎到一半又成了干呕。 杨臻轻轻扒开了飞钩那个地方,看着卡在肉里的钩尖,咋舌:“挺能装啊你。” 伤口不浅,但并不算太严重。 杨臻拿出老驴头秘制的金疮药,压着他的穴位拔出了飞钩,撒上金疮药之后不久人就停了嚎叫声。 “你是什么人?”大白脸瘫坐在地上问。 “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来惹我?”杨臻瞧了一圈,怎么也找不到块干净的布给面前这个兄弟包扎伤口,看来看去,似乎还是自己身上的衣服最干净。 大白脸看着杨臻撩着自己裙片扯下了两条布片给自己兄弟缠肚子,总算是放下了针锋相对的架势,他说:“阎罗殿已经被温凉杀干净了。” “不是还有你俩吗?”杨臻问。不然,刚才大白脸为什么会觉得他是来给温凉收尾的。 大白脸冷哼一声,问:“你到底是谁?” “说来也巧,”杨臻包扎完毕拍手说,“我也是来讨债的。” 大白脸一阵咯咯阴笑:“我阎罗殿何德何能惹到你这等人物?” “昂,”杨臻换了个说法,“是我没表达清楚,我是替别人来讨债的。” “哪有你这么通情达理的讨债人?”大白脸还是笑。 “那你可真是过誉了。”杨臻说,“年初你们的人去淮安杀梁源,是谁指使的?” 大白脸摇头:“不清楚,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些年来我们的生计全是从杜三斤那里分来的。” “这么坦诚?”杨臻问。 “不然呢?”大白脸还是笑,“偌大的殿门就只剩了我和吊死鬼,还能如何?” 杨臻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那位兄台问:“你叫吊死鬼?” 吊死鬼点头。 “你能在温凉手里活下来,应该本事不错才对啊,为什么就只会挂在那里荡悠?”杨臻问。 “我是装死才逃过一劫的!”吊死鬼捂着肚子说,“本来想把你吓走,没想到碰上一个不怕鬼的。” 杨臻听着就乐。他们应该是有什么独门秘籍,武功不行但藏息的本事却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