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话讨了个同行,一把油伞由穆淳撑着,他俩后面还默默跟着嵬名岘与勾佩、犀月两拨人。 “试武大会结束了,秦大夫有何打算?” “回家养病。”杨臻即问即答。 “京城?” 杨臻耷拉半天的眼皮突然来神,穆淳诧异地看他的样子,听他拍手说:“完蛋,我给忘了……” “忘了?”穆淳不明所以,“忘了自己在京城还有个家?” 杨臻挠腮,方才他说回家,心里想的是汉中,即便是这么想,说出来却觉得自己在撒谎。平时说回家都是去药师谷,京城已经好久不在他的打算之内了。但京城里明明那么多人等着他,他得回去准备下聘,还有他的小外甥女…… 伤个心,肝也碎了不成?真是没心肝,怎么能忘了这茬呢? “回,得回去看看了。”杨臻说。 “那倒是巧了,我也要去京城一趟。”穆淳笑。 杨臻莫名其妙地觉得有点别扭:“你不去荆州吗?” “还不是时候。”穆淳说。 “也是,世子殿下只在幕后发号施令就足够了。”杨臻顺着说。 穆淳静默了片刻,一时没有接话。 杨臻也憋住了后面的话,刚别了单以谋和许重昌就问,实在太过点眼。他知道穆淳是个聪明人,但这一点疑影他不想让穆淳落下。沉默延续,穆淳迟迟回不出话,杨臻隐隐觉得自己话说早了,不过一时间也不知该再说点什么以做弥补。 “喂!”百里启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脸上仓促着急。总算是让他给找到了。 恰似大赦天下,给旁边的穆淳留了句一路顺风之后赶紧逃命去也。 “不好好在屋里躺着,乱跑什么?”百里启明显是找人找得太久而心烦意乱的样子。毛毛细雨,百里启出门懒得带伞,不过瞅了杨臻两眼后又后悔没带伞,只得先把他斗篷上的大兜帽扯起来盖到他的头上,拉着他说:“走,跟我回去!” 杨臻回头照呼嵬名岘,嵬名岘早已追了上来。 “大难不死就越发造作是不是?”百里启恼火难息。 “出来透透气而已。”杨臻被他拖着走。 “呸!”百里启还不知道他么,“怎么没打死你呢。” 杨臻嘴贫:“说明师兄你本事没到家呀。” 百里启的拳头出到一半,又瞬间警觉克制下来,今时今日,杨臻的浑话照样说,但他是绝不能像从前一样招呼杨臻了。“你闭嘴吧,”他叹气,“对不起啊……” 三个人路过廊亭,暂且进去躲雨。 “师兄,是我对不住你。”杨臻与他靠肩。 “胡说些什么……” “小郭师姐的事我听说过,你要报仇我完全理解,只是如今有这层关联,我不能坐视不理,这一挡虽然护住了她们母女俩,但山门之内却难说难解,你不必有任何负担,是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法,害师兄你摊上这档子事,是我对不住你。”杨臻攥着他的袖子说。 百里启心里总是不好受,这样类似的话师兄们也宽慰过他,但事毕竟是他做的,情理再通明他都放不下。 “师兄?”杨臻继续哄他,语气一如小时候朝他讨便宜的样子,“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吧?好不好嘛?” 百里启闷了许久,盯着他说:“你这个样子,能好全吗?” “不容易,但问题不大。”杨臻说。 “真的?”百里启不信他。师父师兄们虽然会宽慰他,但他们进来出去的模样却一点也不像是没问题的样子。 “真不真的,”杨臻又要使坏,“你还是赶紧回去闭关的好,不然等我大好了开始练功,没准一不小心就超过你去了。” 百里启飞眉:“把你能耐的!” 云开雨收,日出天晴。 两相沉默片刻,百里启吭气道:“十三,我知道你本事多,你这么点儿大的时候就没人玩得过你,”他比划了一个不足半丈的高度,“可师兄们的心思你也知道,你可得千万保重自己听见了没?” “我懂,我还得给师父师兄们养老呢,不会胡作非为的。”杨臻朝他挤眉弄眼。 百里启又一次被勾起了削他的念头,压住不忿之后标着食指隔空狠狠点了他几下说:“你可真欠揍!” 杨臻嘿嘿几声,这茬也就过去了。 百里启长呼一口气说:“接下来什么打算?师父他们要回去了。” “我得回京一趟。” “成,待会儿记得去跟师父师兄们说一声,我东西还没收拾呢,”百里启说,“先走了。” 杨臻目送他刚走出廊亭,旁边的嵬名岘就问出了声:“你真的能好?”他从林半夏那里听来的话可不是这个意思。果不其然,他的话刚问完就挨了杨臻一捶。 “你就不能等师兄走远了再问吗?”杨臻紧张地朝百里启离开的方向,好在没被百里启听到。 嵬名岘自知不对,但总有比知错就改更重要的事:“那就是不能了?” “哎呀。”杨臻被问烦了,“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养个一年半载照样生龙活虎,死不了。” 嵬名岘郁郁沉闷了许久蚊声道:“你这是何苦……” 杨臻眼神稀奇,抬手作势要给他通通耳朵:“我刚才的话朝天说的?” “我以为那是哄你师兄的话。”嵬名岘吭唧不清。 杨臻瞟了瞟白眼,这么说也不是不对,不过这却是实实在在的真话。 歇了片刻,杨臻坐不下去了,估摸着他出来的那段时间不止百里启一个人去找过他。他还未打定何时回去的主意,就只专心处理好眼前的事吧。回到院里一看,梁源正不尴不尬地和韩骁几人一起与钱津达对面而坐,旁边还有苏纬这个陪客。 “哟,聊着呢?”杨臻打破了他们的尴尬。 “师……”梁源如得神助,“杨大哥你回来了!” “要走了么?”杨臻问。 “是,有这个打算。”梁源被杨臻摁着坐了回去。 杨臻被苏纬缠着坐到梁源旁边问:“钱庄主此来有何见教?” 一群人围着石桌落座,只是石凳有限,与梁源同行的那几个崆峒门人便只能暂且站一站了。 “一来是想看望小杨兄你,二来想邀小杨兄到聚剑山庄参会。”钱津达说,“我听说小杨兄你伤得不轻,怎么不好好修养呢?” 杨臻说:“不是什么大事,想着初晨清新,所以出来换口气。” 钱津达旁边的尤不谖掩齿道:“方才我等还在揣测杨公子去忙什么了呢,原来只是闲不住出去溜达溜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