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乐家三房两口子而言,这个秋天来得又凶又猛,凉薄得让人战战兢兢。 先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好好的小木头美人便宜了呀呀山的匪徒,后是儿子受伤,直接去了半条命。 送到平安镇医馆,大夫和村里宋老大夫的诊断结果没差,甚至埋怨他们行事没分寸,随意挪动伤患,不顾其死活。 为此,管他们多要了五百文,用来给乐树生续命。 命保住了,腿瘸了,以后走路离不开拐杖,按照大盛律法这一类可归为残废。残疾人每月能得到官府一百文的补贴。 补贴不多,限制却多。不能离开本乡,不能参加科举,不能从事危险性的行当。照乐树生的情况来看,以后他都不能打猎了。 这无疑是废了条腿,又废一臂。 乐老三了解自己的儿子,有心不去领那每月的一百文,省得官府那有了记录,以后树生想做什么都受限。 他为儿子思量甚深,完全没考虑自己做点营生用来养家。 一家三口在镇子住了大半月,结算清医药、住房等费用,乐老三兜里只剩下前阵从兄长那坑来的二两银。 这点钱说多不多,说少,委实也不少,顶得过一个壮汉三两月的工钱。 可这二两银子,乐老三看不上。他看了眼躺在牛车发脾气的独子,决定回村找乐地主要钱。 树生是他的亲侄子!乐家唯一的男苗苗,在他看来,回家去根本用不着他张嘴,兄长就会捧着银子送到他手上。 乐地主是个好兄长啊。 他内心感叹一阵,再看瘸腿的儿子,也不觉得多难了。退一万步,还有人为他兜底。 不慌。 不慌的乐老三安慰几句自怨自艾的乐树生,看他父子俩在一旁谈心,玲芳抹了把泪,更认为儿子可怜。 “以后乐家的就是你的,乐玖算哪根葱?以后都要嫁人的!” “是吗?” “爹难道能骗你?” 乐树生在他有意劝慰下振作起来:“爹,我这腿……” “没事的,回去爹给你请两个丫鬟照顾你!” 就像乐玖一样,明明也是泥腿子生出来的种,享受的偏是村里独一份的千金小姐待遇。乐玖还是女娃嘞,他大哥拿她当成宝,殊不知以后传宗接代全靠他们树生。 他拍拍儿子手背:“别担心,爹说到做到。” 乐树生到底有伤在身,没一会,在牛车极有韵律的颠簸下睡过去。 玲芳看看儿子,又将注意力放回自家男人身上:“你要做什么?” 乐老三嘿嘿一笑:“你说,让乐家给咱们养儿子,怎么样?” 玲芳眼睛一亮:“树生本来就该是乐家少爷!” 乐玖一个丫头片子还千金小姐呢,出行都有家丁婆子跟着,他们儿子凭什么不行? 两口子一通合计,都认为这主意不错,满怀期待地朝长乐村方向看去。 乐家三房门前,乐地主等候多时。 直到远处一辆牛车缓缓迎来,他摸出帕子擦干眼角的泪,吸吸鼻子,清清喉咙,打起精神来。 他不管乐老三心里有没有他这个大哥,但他自认从没亏欠过他。爹娘在时看在三房有儿子,而他和褚英生了四个女儿,多有偏待,临终还放心不下小儿子,放不下他们的长孙。 乐地主一想起乐树生对玖玖起了不好的心思,看向那辆牛车的视线登时有了几分冷寒。 不敢说他是个孝顺儿子,二老在世时,该做的他做了,二老去了,他总不能为三房鞠躬尽瘁不要自己的家。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有爱,有恨。 乐老三不拿他亲哥看,无妨! 可三房动心眼动到他女儿头上,是在剜他的心头肉。 别说自家夫人不答应,他也想好好算一算这笔账! “当家的,是大伯!” 玲芳眼神好使,先一步认出站在家门口的男人。 乐老三伸长脖子一看,乐地主果真如他所想巴巴地守在那,不由挺直腰杆,端起派头:“应该的,树生可是咱老乐家的根儿。” 虽说大盛朝二十年前规定女子和男子享有同等继承权、参军权,可在乡下很多人眼里,儿郎才是继承家业的人选。女娃,不行。 他越发觉得自己脑子灵活,怎么想出让大哥替他养儿子的绝妙法。 乐地主眼睛微眯,熟悉他的人都晓得,他隐忍的边缘。 牛车在家门前停下,玲芳扶着男人下来,转头吩咐站在乐地主身侧五大三粗的家丁帮忙抬人。 喊了几声没人动,玲芳面子挂不住。知道他们回来,村里清闲的人家跑出来蹲在家门口看热闹。 “嗐,喊你呢,耳朵塞驴毛啦!” 家丁不看她,乐地主递了道眼色,家丁恭恭敬敬地奉上打死人不偿命的软鞭。 婆娘丢人,乐老三也跟着丢人,两口子脸皮臊臊的,比起玲芳的尴尬脸红,他大着嗓门发泄不满:“哥,你的人怎么回事?存心给我们难看不是?” 乐地主眼神幽幽地看着他,思忖第一鞭应该落在哪更解气。 乐老三被他不说话的样子看得心里发毛。 他这个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