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上,隽秀的脸颊泛着淤青,嘴角还有新鲜的血口,手关节处已经结痂,耷拉着脑袋,略长的刘海儿遮住他的眉眼,却遮不住那一脸的死气。
闹事的其他人在调解书上签名之后已经离开了,他翻遍通讯录也只能向我开口求助。
我拍拍他的肩膀,心疼到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我来接你回家了。”
陈屿桉眼皮微动,慢吞吞地站起来,拎起搭在椅背上满是泥土的外套。
值班警察不放心的跟着我们出来,苦口婆心的教育,“学生在奶茶店这种相对安全的地方兼职就可以了,赚的钱不多,但也够你零花。酒吧里鱼龙混杂的,往后别去了。”
陈屿桉没吱声,左手抄在上衣口袋里,安静地低着头。
我应了声好,心里酸的冒泡。
如果能选择,他也不会去酒吧兼职,可那儿赚得多,陪人喝喝酒,一个月能抵他在便利店两个月的工资。
我知道他在攒钱,因为无意间撞到过他在学校机房搜索关于首都医院的资料,一想,他做了这么多工作,平时也没见大手大脚的花钱,仍旧过得很拮据,或许是家人生病,钱都用在他们身上了。
我领着他到附近的药店买了紫药水。
他做了个动作,我立刻明白,制止,“不用还,这个不贵,而且,每天的宵夜食材都是你出钱提供,我白吃白喝这么久,算起来还欠你呢。”
陈屿桉抄在口袋里的手微动,我以为他倔劲儿犯了,正想说些什么婉拒,可他伸出手,向我摊开掌心。血淋淋的两颗糖被他攥了一路,也不是多么贵重的牌子,玻璃纸包装的,放在酒吧前台,是客人们可以免费拿取的糖果,可他像宝贝一样揣着,就为了等到这一刻送给我。
可我只能看到他掌心那条狭长的伤口,血液黏糊糊的,染红了他的袖口。
我没有嫌弃,将那两颗糖塞进口袋,任由没干透的血迹弄脏衣服,只是突如其来的一股悲怆逼红了鼻尖。我忍了忍泪意,让他坐在台阶上,先把伤口处理了。
陈屿桉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不为受到的屈辱感到忿忿不平,也不为这两颗糖免费糖果感到自卑。他始终非常平静,摊开掌心乖顺的让我涂紫药水。
“疼不疼?”我问。
“...没事。”
他掌心有一层厚厚的茧子,应该是做苦力磨出来的。
我低着头,努力掩藏自己快要崩溃的泪意,“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工作的?”
陈屿桉:“十五岁。”
我捏着他的手,一顿。
他察觉到,手指蜷缩,勾了下我的指尖,蹭了些血迹。
“我父母不在了,我是跟爷爷奶奶长大的,他们上了年纪身体开始出问题,住院需要花钱。从前一直是姨妈接济,但她离婚之后日子也挺难,还得养表妹...所以我就出来找工作。”陈屿桉应该是怕我蹲太久腿会麻,想扶我起来,只是手抬起的瞬间又落回去了,说:“伤口不深,我自己缠纱布...”
“你就安静待着吧。”
我吸了吸鼻子,认真的帮他绑了个蝴蝶结。
很奇怪,明明我过得也不好,可听到陈屿桉的事情,却更心疼他一些。
陈屿桉叹:“可惜了,酒吧的工资挺高的,还想着这月带你去吃火锅。”
我一愣:“?”
他扬眉,“去缘来火锅店。上次我说不吃你请的饭,但没说我不可以请你。”
“……”
积攒已久的眼泪就在那一秒决堤。
周围的商铺在放音乐,前奏很熟悉,但我已经没心思去细想是什么歌。
胡同口不时有人经过,只要稍微侧目,就能看见在台阶上相拥的我们。
吻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
陈屿桉坐在台阶上,分.开.腿,方便我将胳膊压在他大腿上借力。
他弯着腰,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摁着我的脖颈,迫使我抬起头。
那是我们共同的初吻,生涩又热烈。
因为没经验,谁都不知道接吻时要闭眼,气氛缱绻,彼此的眼神却单纯干净。
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接吻的感觉,肺里的空气被掠夺干净,眼前一阵阵的冒着黑,却仍旧无法停止和他相拥的行为。我享受在他怀里濒死的滋味,因为我知道他也一样,我们谁都没有停下的征兆,胸腔痛得要爆炸,吻却越来越激烈。
我清楚地看见他死寂的眸中有光在闪烁,倒映着我的脸。而我心中犹如翻起滔天骇浪,又如烈焰腾腾烧掉全部理智。我主动环住他的脖颈,挺起胸膛凑近他,然后撬开他的唇,陈屿桉顿了下,将另一条胳膊横在我的腰上,将我搂紧了些。
我们躲在胡同里忘我的亲昵,脑袋一片空白,没精力去思考别的什么,只认为前半生所有的苦难和折磨都可以因为这一个吻得到谅解。哪怕下一秒世界末日也无法将我们从彼此的怀里分开。
我的掌心摁在他的胸膛,分明感受到激烈的跳动。
我无比确认地想——
他喜欢我。
陈屿桉一定是喜欢我的。
冰冷的山因我而融化。
平静的水因我而沸腾。
寡淡的人因我而萌生欲念。
我激动地流下眼泪,看见从唇齿间牵扯出的银丝在半空中断裂。
陈屿桉呼吸不稳,捧着我的脸颊,同我额头相抵,眸中泛起一层水汽,潋滟魅惑。
我失神地盯着他,指腹擦过他唇上还没消减的咬痕,喃喃:“我们在一起吧。”
他猛地掀起眼帘,表情里带了几分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