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脖子伸得更长。
巨剑发出的强光稍微减弱,老祖宗抱着婴儿走向玉台边缘。随着她的靠近,阴风从呜咽转为呼啸,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加重,李拈花不禁摩挲自己的手臂,手臂上汗毛根根直竖。
一种难以忽视、极不舒服的感觉,这不是错觉,她相信,因为方才还想去揪老祖宗细碎鬓发的婴儿,嘶声大哭起来,哭声中满是恐惧。藕段的小手臂,在空中胡乱挥舞,最后抓向老祖宗的前襟,像溺水的人妄图抓住根本无法救命的稻草。
老祖宗视若不见,站在玉台边,犹如一尊雷打不动的石像,什么事也不能妨碍她。她那双冷淡得无一丝波动的眼,向下望向深潭,李拈花这才明白,过往她觉得冷冰冰望着自己的老祖宗的眼,多少是有点温度的。
“他们想干什么?”李拈花问,并没有期待得到回答,“他们想对婴儿做什么?”
其实,显而易见不是吗?
老祖宗抬手的时候,她如离弦的箭般冲出去:“住手!”她不敢置信地走过去,“你们在做什么?你们疯了?那只是一名刚出生的婴儿!”
几乎同时,十二道华光离开石柱,从四周聚落到玉台上。
对于她的出现,诸人很讶异,但很快他们就镇定下来,意外的神情从老祖宗脸上闪电般划过,仿佛从未出现。她一个眼色,最末的两位峰主已经瞬移到李拈花身边,钳制住她。
李拈花挣扎:“放开我,你们连襁褓婴儿都不放过,还是我认识的临仙门峰主与老祖宗?还是修仙界乃至天下人的表率吗?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们要将她丢进转灵潭?”
她的父亲欲开口,老祖宗阻止了他,转过身,波澜不惊地看着李拈花:“她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她只是即将为临仙门奉献己身,这是崇高的荣誉,你不该在这里大呼小叫。”
“崇高荣誉?别扯淡了!”这种鬼话,会信才怪,“一名襁褓婴儿用得着什么崇高荣誉?既然是奉献,那你们问过她了?她告诉你们她愿意了?”
“由不得她!身为李氏女婴,这是她的宿命。”
李拈花呆住,自己好似触碰到某种真相,心向她发出了警告。片刻她仍是道:“您的意思,因为是女婴,所以该被丢入转灵潭?还是转灵潭作为临仙山的圣地,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需要女婴的献祭?但是……”她很快否定,“太荒谬了,哪样的献祭需要女婴?”
“此事说来话长。”
“母亲!”李崇道对于老祖宗即将道出真相不甚赞同。
“让她知晓也罢,她本就是其中一环。此事,要从你出生那年说起……”
老祖宗娓娓道来,至她说完,李拈花始终维持一种古怪的表情,似信非信、似笑非笑,因为她再也想不出第二种表情,来表达自己听到真相的心情。
她从纷乱的思绪中找出线头,理清所接收到的荒谬信息。
“所以,你们献祭女婴,是因为只有女婴可以炼化转灵潭中的怨气?那么,转灵潭中的怨气从何而来?”
“这你不必知晓。”
李拈花哼笑一声点头:“好,不知道原因也没关系。您的意思,由于上一次献祭失败,转灵潭的封印出现裂缝,所以此次不得不为?”
“上一次本该被献祭的是你。”老祖宗提醒,“你活下来了,所以她得去死。如果要怪,该怪的是你那不识大体的母亲。”
李拈花咀嚼这段话,恼火地大吼道:“不要扭曲事实,不要妄图洗脑我:该负责的是我和我的母亲!我们有什么错?我只是活下来了,我母亲只是保护了她的女儿!有错的是你们,该责怪的是你们!说什么,都是为了临仙山。你们没有意识到吗?不觉得奇怪吗?这是什么鬼的炼化方法?真的是仙门能流传下来的法子?分明与妖魔手段无异!你们没有发觉?不合理啊!邪道才会想出此等炼化之法!父亲,您说?”
李崇道被这么一问,愣住。在此之前,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李拈花陡然质问,他竟觉得不无道理!甚至心中起了一种恍然,如许年来,一直不明白的违和感到底从何而来?他忽然抓住了那么点头绪。
对啊,以活人、甚至刚出生的女婴献祭,本身就透着难以言喻的古怪!放到他门他派是要被追究的歪门邪道!
他不自觉问出来:“为何?”为何祖宗们会流传下这样的献祭方法?
“崇道,你被影响了,定心!”老祖宗高喝。
“呵。”李拈花冷笑,“我哪有本事影响你们?无非就是说出,在座各位深埋心中的疑虑罢了。看诸位叔伯脸色,你们不是没有怀疑、犹豫过,对吗?为何不多问一句,为什么?再说,就算真能炼化,多年来,潭里的怨气被炼化了吗?如何差一点冲破封印?太说不通了吧。”
此话一出,诸人脸色更是变幻不定。
“住口!告诉你真相,是想让你对自己能活着,心存感恩。不想,你却在此妖言惑众!果然早该死的人就不该留着!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丢出转灵潭,别让她破坏仪式!”
老祖宗一声令下,钳制李拈花的两位峰主同时松手、拈诀,两人手中爆出炽白的光芒,光芒越来越盛,叫李拈花睁不开眼,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巨大的推力,李拈花就感觉自己整个飞起来。
不知飞了多久,她落在黑暗的树林中,重重撞击在冷硬的地上。
浑身散了架,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嘤咛,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