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瓷躺在医院的白色病床上,身侧是一扇巨大的玻璃窗,透过窗户的玻璃看出去能看到白昼中沉沉浮浮的光点,彩色花哨的广告在空中循环播放。
全副武装的战士们手持精锐武器,向基地居民们发出邀请,“加入战斗,重夺家园。”
疾驰的飞车永不停歇,撞碎一个又一个虚幻投影。
右手臂被简易包扎过,固定在身侧,在宁瓷强烈的意愿表达下没有打上全封闭的包裹物。
赵染坐在一侧削着一颗玩具水蜜桃,精致的水果刀灵活转动。“大佬,你看啥呢?”
宁瓷一言不发,从高处俯瞰这座基地。原来从这个高度看出去,视野尽头已经能够看到基地边缘灰黑色的墙壁,人群密织渺小如蚁,第四基地也不过沧海一粟,在偌大世界中只是一个微渺的斑块。
身边的赵染不断在说话。
“大佬,你别担心,这是第四基地最好的医院,我已经给你预约了全身感染源检测。”
“我觉得你当时处理得这么快,肯定没有被感染的,但以防万一咱们还是做个检查的好,你说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被感染了,咱现在在最好的医院,实在不行我从第三基地给你调仪器过来,肯定能找到感染源清除掉。”
“大佬?你不说话我很害怕。”赵染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把解压用的水果玩具丢到一旁。
被水果刀戳到面目全非的水蜜桃缓缓鼓起,在宁瓷的惊奇的目光中恢复原状。
“我不做检测。”宁瓷第三遍和赵染强调,“我不麻醉。”
宁瓷入院时病房里还有一个患者,也在等待做检测。她来得更早,在宁瓷面前签了字,并进行了全身麻醉。
带上吸气面罩后十秒不到的时间,那位患者意识全无,全身瘫软地躺在病床上,被几位护士推走。
就很恐怖。宁瓷无法接受。
“不做麻醉也可以做检测。”一旁观察半天的医生突然说,“就是过程比较痛苦,我们建议还是做全身麻醉,最低也要进行局部麻醉。”
“不麻醉。”宁瓷坚持。
“可以。”医生从口袋里掏出笔,唰唰划掉了单子上的一片项目,语气温和地再次确认:“不做麻醉,那我们十分钟以后进行检测?后面排着队呢。”
宁瓷终于点头了。
“你对着这个角度说‘本人自愿进行感染源检测’,我们会自动扣费的。”医生指了指病床正上方的监控。
“本人自愿进行感染源检测。”宁瓷正对着监控复述。
“叮。余额不足。”监控上方闪过红光,发出令人尴尬的提示。
医生:“......”
她利落地把单子一收,“什么意思?没钱来医院?”
赵染从角落里掏出一张低调奢华的哑光黑卡。
“刷我这张无限额度的黑卡。”赵染指尖夹着的黑卡闪烁着资本的辉光。
“毛病。”医生伸手指了指监控,“医院不支持刷卡,存在盗刷风险。我们这里只能刷脸支付。”
“没问题。”赵染抬头对监控笑了笑。
“扣款成功,成功支付一千五百元整。”
“我分两个月还你。”宁瓷算了算手头的工资,她现在账户上还有五块四毛钱,六月份的工资是一千一百三十块七毛七,她得等到七月发工资才够钱还账。
七月的工资是八月十号发,现在才六月二十一号。
足足五十二天。
宁瓷在心里默默计算,准备到时候给赵染算点利息。
“行啊。”赵染不在意地说,没有把这千把块钱放在心上。
宁瓷想着自己一个月两千八的工资巨款,暗自打算以最高的利息偿还赵染。
她有钱的!
“准备一下。”收了钱的医生说。
宁瓷被安置进一个金属制的全封闭舱内,圆形的空间里响起轻轻的嗡鸣声。
四面八方的声音包裹着宁瓷的听觉,使她想起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心口逐渐泛起曾经被刺穿的疼痛,密密麻麻地传遍全身,痛到她想弯起腰,把自己蜷缩起来。
透过复杂的仪器,传来外部失真的声音,宁瓷已经无法分辨出声音的主人。
“麻醉吗?这得加钱。”
“麻醉,走单独的账单。还有这些后续的费用......别让她知道......”
不能。
不能麻醉。
宁瓷猝然陷入梦境之中。
“——你就是我爹捡来的东西?”小男孩穿着一身大红的锦袍,脖子上压着成人手掌大的金猪项圈,面孔白嘟嘟的,说话却带着嚣张。
“我叫安玉成。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小男孩眼眸中闪过居高临下的恶意。
......
“你以后就叫宁慈。”师父面容和蔼地站在自己身后,从桌子上提起一支笔,沾饱了墨水后在宣纸上边写边道:“安宁的宁,慈悲的慈。”
“这两个字都有很好的寓意,你一定要努力才行。”毛笔突然化作了鞭子,狠狠从背后抽了过来,“你为什么不努力?你已经五岁了,已经晚了大家一大截。”
瀑布的水真冰啊。宁瓷坐在打滑的巨石之上,小小的身板被一次次冲入激浪之中,水花翻卷着没入她的鼻腔,岸边传来安玉成的嘲笑声。
“废物!没有价值的废物!被水冲走,被水冲走。”安玉成捡起石块丢在宁瓷面前,溅起的涟漪层层漾开,在流水的冲击下迅速消失。
你才是废物。宁瓷半张脸藏在水面之下,无声地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