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待在身边的老人,少有人再唤她“二姑娘”。
“快午时了,织工们一会儿也该休息了,先去织房里看看吧。”温惠对这里熟,显然看出了韩廷章是想把他们带到侧房去休息。
韩廷章听温惠一说,脚下一顿便改了方向,解释着:“我想着你们走了一路肯定渴了,先喝口茶水歇一歇。”
“茶水马车上有,歇也不急这一时,韩叔不必这么客气。趁着这个空儿,韩叔不如跟我说说俞红英到底是怎么出事的。”
“二姑娘,真不是我这边不处置。俞红英前天下工回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我是看着她走出织坊的,昨儿早上我一来就看见唐老婆子把人往这儿一摆问我要说法。人是在家里没的,我如何知道她不是在家出了什么意外?况且讹人的事儿从前又不是没发生过,她定要说是织坊逼人做工热死了人,根本没有这回事儿我自然也不会应,就让人把她赶走了,我也万万想不到她要跑去找姑娘的麻烦。”
韩廷章提起这事就脑门儿发紧,也琢磨不透温惠的态度。
“韩叔你可问过去给俞红英诊治的大夫,是不是真的热死的?”
“我去问了,俞红英倒也果真是热疾,不过她在织坊时还好好的,回去时热着了也说不准。”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织工做工的地方,温家丝绸生意做得大,织坊规模也不小,光是织堂都有好多间。里面的工人都在忙着,一些织堂里面一架织机前面站着不止一个人,织的料子种类不一样,需要的人数、手法也不一样,这就是为何要办织坊,仅靠收妇人在家织的料子,卖不上好价钱。
温惠随便挑了一间走了进去,其余的人见状也就跟了上来。去年虽然囤了一批生丝,存货还是有的,不像有的织坊无丝可织,天气实在是太热,一些织工受不了就没来干了,因此有的机子是空着的。
马车里放着冰,在里边儿坐着倒没觉着有多难熬,走这一截路温惠的汗早就下来了,走进织堂里面更觉闷热,不由得用帕子擦了擦额头和鼻尖。正想问韩廷章要两把扇子,就觉得右侧一阵轻风传来,侧头一看,是云行撑开了折扇给他自己扇着风,有意无意地把风带给了她。
韩廷章自然也注意到了,但却只当没有看见。
温惠见状并未多说什么,只皱着眉就事论事说着:“这里边确实是热,我就站在这里都汗流不止,更别提她们还要做活儿。”
韩廷章闻言从背后摸出自己的折扇,抖开了给温惠扇着风。
“这几间房是热了些,太阳出来就一直晒着,外边遮阴的树去年刮大风给刮倒了,还压坏了房顶姑娘可还记得?春天里补种了一棵,可是长起来也还要些时日。”
温惠抬手阻止了韩廷章给她扇风的动作,他比自己的父亲还要大上一些,温惠也一直把他当长辈看待,虽说生意上的事有的时候会说上几句,但心里她对韩廷章倒还是敬重的。
“韩叔,如今倒不是我热不热的事,织工在这里做下去不是个办法,这肯定要热出毛病。俞红英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做工?”
韩廷章停了手上的动作,点了点头,把扇子交给了红菱。
“我每日让伙房熬着绿豆汤,也备着凉茶跟解暑的汤药,织工要是不适可以去歇会儿喝点这些消暑。”
温惠摇了摇头,说:“这些东西治标不治本,也难怪唐大娘找上门来,傍晚的时候回去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了,热症肯定在织坊就有了,只是咱们都没注意到罢了。韩叔,这也不怪你,实在是天气太热了。”
韩廷章听完暗暗松了一口气,方才温惠走进来的架势着实让他的心惊了惊。
“诸位,上午就到这里吧,大伙儿去喝口茶歇一歇,若有不适一定不要硬撑着,要去看大夫知道吗?好了,大家伙儿要回家要吃饭的就走吧!”
温惠常来织坊,织工们也就认得她,既然她发话了大家也都三三两两地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出去了。经过温惠身旁时胆子大的姑娘娘子会打量几眼旁边站着的陌生郎君,一个年纪轻的小姑娘看着忘记了脚下,一脚踩空了台阶,被近旁的人一笑,红了脸颊匆匆走出去了。
温惠瞟了一眼祸端,见他只自顾自地看着织堂里面,仿佛一点没注意到其他人的眼光。温惠也未多提什么,将视线转向鱼贯而出的织工们,看着她们被汗水打湿的后背,面上又浮现了愁色。
“韩叔,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韩廷章自然知她说的是什么,这些天中暑的人不少,若再出一桩如俞红英一般的事可就棘手了。
“往些年也有热的时候,中午的时候我就会让伙计泼些水在屋子四周降降温,下午织堂里不说有多凉快,可也比现在好上许多。可今年水也紧张,我也不敢像往年那样用水,生怕万一哪一天织坊里的井也见底了。要不我让伙计把门板拆了,左右这些天都没个下雨的迹象,多通些风进去。”
温惠点点头觉得可行,反正织堂里的门从来也没锁过,只要把门守好了也不成问题。说到这里她想起了还有一个人,便侧身问:“云郎君博学多识,可有何高见?”
梁品一直都在观察着织坊上下,也在观察着温惠。他并未看见有监工之类的人守着织工做工,可见昨日唐大娘所说逼人做工之事不是真的。而温惠这个人也并非只将钱放在眼里,他察觉得到,她是真心在为织工考虑。
“拆了门板固然能进风的地方就多些了,可温姑娘是否注意到午时这风吹进去没让人多舒畅,这风是热的,外边站着同样热得慌。”
温惠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又听他说:“若把织坊关了,织工们都回家了,热出毛病了肯定赖不到织坊头上。其他织坊也不会再盯着温家织坊眼红,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