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不知兄台今日想看什么呢?”
梁品一直看着秦留芳忙上忙下,狼藉的铺子,穿着有补丁的道袍,看着有些落魄,可脸上没有半分窘态。他早就想好了到这里来的说辞,把说给温惠父女的话又给秦留芳说了一遍。
“我想请道长看看我明年考运如何,能否高中?”
秦留芳看着这人就是个读书人的样子,果然没错。
“好说好说,兄台把你的生辰八字给我,我来帮你看看。”
梁品自然不会告诉他真的,胡乱编了一个,说给了秦留芳。只见秦留芳,从杯子里倒了些水研了墨,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眉头越锁越紧。
“兄台你说你是兖州的贡生?什么时候考上的?”
“去年秋天。”
秦留芳坐直了身子,对梁品笑说道:“兄台,你若诚心要看得跟我说真话才行,若真如你所说,那你给我的生辰八字便有问题,你要不再想想你记错了没?”
梁品又说了一遍,与上一回无异,只见坐在他对面的人摇着头放下了笔,便问:
“道长为何笃定我这八字不对?”
“你这八字全局不见印星,走的又是财运,财要坏印,流年也没有吉星帮扶,若这真是你的生辰八字,你去岁断然考不上秋闱。”
秦留芳话还说得算轻了,单看这个八字走科举的路子是走不通的。
“道长的话是不是说得太过笃定了,你就不怕是你算错了?这的确是我的生辰八字,而我告诉你的也是实情。”
秦留芳仍旧摇头,脸上没有丝毫动摇,看着来人眼里也带了别样神色。
“我的确算得不一定对,但在这件事上我敢说,这个八字不是兄台的八字。”
梁品从未接触过这些,倒是真的好奇了,不由得问:“是吗?何以见得?”
“生辰八字和人一样,也有气度和格局。什么样的人配什么样的八字,兄台这样的人,绝不会是这样的八字。”
“这个生辰八字有何问题?”
秦留芳笑而不语,调转了话头,问起了来人:“方才的官差是兄台叫来的吧?”其实他早就注意到,在铁匠来找茬的时候,这个人就站在不远处。至于他为何能记住,除了这个人气度与一众街坊有别之外,他还看出了这个人不是在看热闹,而是在观察,一如他踏进这间铺子开始。
梁品没有否认:“对,本想趁着凉爽些的时候来找道长看看,可一来就看到了那一幕。”
“兄台不是吴州人吧,听口音像北方人。”
“道长算不出来吗?”
秦留芳听了一笑,给自己续上了水,说了这么久怪渴的。“若事事都能算出来,人这一辈子岂不是过得过分容易了。”喝完一杯水继续道:“兄台说是来找我算命,可处处透露着不信,你来找我究竟是为何?”
跟秦留芳谈了这么些时候,梁品对这个人也有个估摸,聪明、谨慎又带着防备,不像是坑蒙拐骗的假道士。
“昨日菜市场的事我看到了,想来看看道长是不是那些人口中的妖道。”
“那兄台觉得我是妖道吗?”
梁品摇了摇头,慢慢地说:“以我之见,不像是。”
秦留芳笑着,没有说话,等着对面的人继续。
“吴州旱情也是道长算出来的吗?”
“自然。”
“那看来道长对自己所算之事都很笃定。”
秦留芳摇摇头,并不认同。“我只是对我笃定的事笃定。”
“道家不是讲求‘无为’吗?所谓‘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这个道理道长肯定明白,既然如此道长为何要将吴州旱情之事说出来,徒引人猜忌,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境呢?”
“万事万物有其道,顺应而为是为无为,非为不为。一人可称一道,我只是在顺应我的道法罢了。”
“道长道法精妙,为何不找个道观清修,而要来这闹市之间受此喧嚷?”
“兄台,修道之人在哪里都可以修,单是活着本身,何尝不是一种修行呢。”
世人都觉得修道就该在深山老林里自己参悟,可秦留芳的师父却说光读那些书是读不懂的,经历一遭再回过头来看,比读多少遍都有用。
梁品看着秦留芳没再言语,而后摸出一把钱,放在桌上。
“道长,这问金可够?”
秦留芳看着梁品咧开了嘴,忙说:“够够够,兄台慢走,什么时候真想算了再来找我。”
送人出去之后,秦留芳脸上的笑却消失了,眉头逐渐锁了起来。直觉告诉他,来人并不简单,处处都是在试探,他究竟是谁?秦留芳下意识地将手伸向铜钱,想给自己排个卦,可摸到铜钱的凉意之后他又缩回了手。
不行,他不能再为自己卜卦了。若那人真是因他而来,定然不会来找他这一次,先且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