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丽珠见到了霍秋岚的真面目,看到了密室里关的那些被她骗来为林禄换魂的青年尸骨,她已百念皆灰,捕快来时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口水晶棺材旁,毫无抵抗之心。
徐琰倚靠在门外,拿起酒壶抿了一口,幽幽叹道: “诸烦恼生,必由痴故——”
冯平与林纳海相识多年,面对他的请求,也只好收了银子跟着金瓜带着一众捕快去了偏房,临走时为难到:
“林老爷,就半个时辰,有话快说吧。”
本该早已入土为安的长子熟睡般躺在水晶棺材中,锦罗玉衣之下浸满了无辜人的鲜血,与自己相濡以沫二十余年的夫人坐在他的身侧,今日才明白原来竟如此陌生,自己根本不了解她。
颤颤巍巍地想去握住尤丽珠的手,却被她流着泪躲开。
“为妻杀孽太重,老爷还是离远些吧。”
他摇摇晃晃地坐在她身旁,不顾外人在场将她揽至怀中,哑着声音喊道: “丽珠,你糊涂啊!你糊涂啊!”
“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从未放下禄儿,但人死不能复生,你怎么忍心害相亲们的孩子,你怎么这么糊涂!定是那妖道蛊惑你对不对,是她!一定是她!”他直奔到赵寂言面前,摇着他的肩膀求证道: “赵公子,你说那妖道会用药物迷惑人心,我夫人定是被她迷惑是不是,是不是啊!”
赵寂言无言看向尤丽珠,她起身帮林禄将额间碎发梳理整齐,苦笑着走向林纳海:
“老爷,这些年我心里念着、想着禄儿,我以为你早已忘了...忘了好,忘了好啊。我瞒着你做了许多错事,不知去了地下,禄儿会不会不认我这个母亲——”
话罢便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一饮而尽,熊致率先发现一把夺过,但还是被她服下了半瓶。林纳海哀嚎一声扑向她: “丽珠,你这是做什么啊!快去请大夫,去请大夫!”
她倒在夫君怀中,口鼻已慢慢渗出鲜血,熊致捡起那瓷瓶嗅了嗅,沉声到: “来不及了,是鹤顶红。”
“我怎么会忘记禄儿...他离开了,难道你也要离我而去吗!”林纳海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抵着她的额头痛哭,却见她将一只手缓缓为他拭去泪水,半合着眼说了最后一句话便去了。
“老爷,对不起。”
...
尤丽珠自裁也算是罪有应得,林纳海对其所作所为并不知情,按理并无性命之忧,但他先经历丧子,又遇丧妻,等一众捕快要强行带走尤丽珠和林禄的尸首时终于急火攻心呕出一大口鲜血,曾经碧波镇人人爱戴的大善人,一夜之间却卧床不起遭受众人唾弃,好在吴嫣然还能管事,林家上下还不至于崩溃瓦解。
赵寂言等人再与她说上话时,她刚从账房之了一大笔前给千里迢迢回来讨说法的周铁匠一家,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二夫人,我们今日是来辞行的。”
他质疑片刻,还是开口问道: “林老爷的身体好些了吗?”
吴嫣然单薄的背影印在院墙上, “老爷今日虽然醒来了,但一整日都不吃不喝,郁郁寡欢的,唉,大夫说是心病...”
她欲言又止,歉意看向二人: “府中事务繁多,恐怕是无法抽身送赵公子和熊公子了。”
“不打紧!”
赵寂言有些尴尬,尤丽珠与霍秋岚害人害己咎由自取,但看着林老爷如今这样总让他内心有些难过。
“我们来碧波镇多日,多亏了林老爷照料,此事林老爷也被蒙在鼓中,并不知情,还得辛苦二夫人多多办他左右,帮助疏解心结。”
“这自然是分内之事...”
她支走了丫鬟,忽然向二人施了一礼到: “实不相瞒,小妇人还要多谢两位少侠救了我儿性命!”
...
五年前,她无意间发现了尤丽珠要给林禄换魂的秘密,便被善容威胁不许透露一个字出去,否则便将林裕的身体借给林禄换魂。
“二夫人,你还年轻,还能再有孩子,二公子与大公子是亲兄弟,自然是有缘的,想来他的身体,定能承载大公子的意念。”
她毫无尊严地向尤丽珠磕头哀求她放过无恙,发了毒誓保证自己一定守口如瓶,尤丽珠才顾念无恙与林禄的手足情并未伤他。
见无恙一天天长大,善容的话仿佛鬼魅一般夜夜出现在她梦中,尤丽珠每问起无恙的事情,她都胆颤心惊,她不敢将她们所谋之事说出去半个字,更害怕无恙有一天真的会成为兄长意念的“容器”。
若无恙生病了,她们是不是就会放过他?
果然,自从她给无恙喂药后,见这孩子的身体一天天消瘦下去,尤丽珠便不再把注意力放他身上,她盯上了和林禄年纪相仿的孩子,为保稳妥起见,还买来香雨,若实在不行,便生一个与禄儿有血亲关系的,由善容师傅亲自调养,定能换魂成功。
她看着尤丽珠残害尹尚闻和季梁知却只能闭口不谈,耳边常常回荡着镇上那些失去孩子的母亲的哭声,她亲手给自己的孩子喂下伤身体的药物,看着他充满生气的脸庞一日一日苍白起来,只为了保住他的性命。
吴嫣然眼角留下一行泪,心中百般滋味。
五年了,终于,终于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