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仲进到了樊青云的书房,这里一切还是和那日樊青云被发现时一样,书桌凌乱不堪,边缘处还留有他毒发后从椅子上摔下去的抓痕。
他绕到屏风后的软榻上,若有所思。
自从樊相与宋侍郎有过争执后,圣上就召樊相入京,只留给他三天时日捉拿凶手,但就目前情形来看...
他端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开始梳理所有线索。
樊青云被人用“朱雀醉”毒死在自己房中,原以为毒是下在茶水之中,但经由仵作检验,茶水饭食中皆无毒,那么凶手是如何毒死他的呢?
朱雀醉的原料多生长在明鹿境内,但早些年两国关系尚可时贸易通达,久而久之天黎境内也有人会制这种毒药,只不过造价要比一般的pi 霜高得多,都是大户人家用来毒老鼠、蚊虫的。
他派人去查过儋州城近一个月以来所有药铺朱雀醉的去向,购买过的人家根本没有机会近身樊家。
除了贺兰家。
贺兰家长公子贺兰文成与樊青云私交甚好,他又有何理由毒杀樊青云?
还有嫌疑最大的宋如熙——宋侍郎的长女,被先帝赐婚给樊青云。
据管家说,少夫人曾亲自来过府上的库房,当初问过他毒杀鼠虫的药物放在何处。
“大人,您是知道的呀,小的哪里敢让少夫人碰这些东西,当时便吩咐人备好药将少夫人卧房附近的鼠虫好好杀一杀。”
他回忆起管家的话,睁开双眼,站起身来,深邃的目光看向屏风上的花鸟图案,那日下人指认宋如熙进入过樊青云的书房时,她是怎么说来着?
两日前。
樊远山得知长子死讯便从皇城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待看到白布下樊青云灰青色的面容和发紫的嘴唇,勃然大怒颤抖着手抓起一个丫鬟的领子吼道: “是谁!是谁!”
丫鬟被他拖至灵堂外,吓得抖如筛糠,哭喊着自己不是凶手。
他将府上丫鬟下人全部招来,让其互相指认,最终为樊远山送饭菜和茶水的几个丫鬟遭了殃,一听老爷要将她们及其家人千刀万剐,连连哭着磕头求饶,怕死的送饭丫鬟将额头都磕烂了,全力撇清自己的嫌疑:
“老爷,春雨没有害大少爷,真的没有啊!少...少夫人也进过书房,对...少夫人也去过书房,奴婢亲眼所见——”
“你这贱婢好大的胆子,敢栽赃少夫人!”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宋如熙的贴身丫鬟妙翘一脚踢到台阶下,春雨啊了一声,撞到在台阶上,忍着疼小声抽泣。
黎仲奉命赶到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宋如熙身着丧服,娴静地站在那里,神情中却丝毫没有悲伤之感,樊远山黑着脸朝她步步走进,妙翘生怕夫人受到伤害,咬着唇侧着身子挡在她面前,却被宋如熙用肩膀轻轻碰了碰,示意让她站到身后去。
樊远山知道宋如熙不是自愿嫁给青云的,本身就是用来牵制宋祁的棋子,闹得再凶又如何,量她也不敢自行了断,只要人还活着就无妨。
却没想到过门不足一月,青云却出事了,这个女人看似文静贤淑,实则并非一般人,他死死盯着宋如熙,若真是她害死青云,他定会让宋祁那个老东西不得好死!
说曹操曹操到,宋祁听闻樊青云意外死了,害怕女儿也出事,带着几个仆从就匆匆赶来,他本就看不惯樊远山所作所为,如熙更是为了家族委身嫁给樊青云那个草包,如今樊青云不明不白的死了,如熙会不会也因此受到牵连?
果不其然,恰好看见樊远山黑着一张脸正在逼问女儿,妙翘见到自家老爷来了,护着宋如熙欢喜喊道: “老爷,老爷来了!”
樊远山沉着脸瞪着缓缓走来的宋祁,呵,来的正好。
黎仲见人已来齐,表明自己奉圣上之命前来调查樊青云之死,不料樊远山却艴然不悦: “本相听闻黎大人与宋大人私交甚好,若小儿的死真是宋如熙所为,黎大人可还会秉公办理?”
黎仲神采英拔,丝毫不在乎他的阴阳语气,平淡回应到: “樊相说笑了,竟然都是陛下的臣子,自当为陛下效力。”
樊远山嗤笑一声: “黎大人请便。”
黎仲让人把春雨带过来,她还在一个劲的挣扎说自己没有杀人,黎仲却没觉得有任何厌烦,反而柔声对她说到: “你不必害怕,只管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就是,谁是凶手本官自有判断。”
春雨磕磕巴巴地把今日午后宋如熙来过书房的事情又叙述了一遍,宋祁听到女儿曾去库房问过毒药的事情后受到巨大的冲击,难道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如熙她有过...的念头?
“少夫人,你今日去到樊少爷的书房所为何事?”
黎仲注视着她的眼睛,却没想到听到这位闻名儋州城的才女面不改色地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语。
“我想让他写一封休书予我。”
他听到这话,心中有一怔,樊远山却登时暴跳如雷,指着宋如熙怒骂到: “好你个不知廉耻的毒妇!刚过门便让我儿修了你,定是在外面有别的情郎了,青云就是你害死的!”
“你住口——”宋祁纵然惊讶女儿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这可是先皇赐婚啊!但还是受不了樊远山如此羞辱如熙,他声如洪钟,对峙到:
“樊相这是谣诼诬谤小女啊!小女与令郎的婚事是先皇赐下的,如熙嫁入宋府不过半月,令郎就大摇大摆地迎娶妾氏入府!若说起来,也是令郎对不起小女,是樊青云有负皇恩浩荡!”
樊青云自然是说不过宋祁的,黎仲见两人火药味十足,站出来继续问宋如熙:
“他可有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