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前。
神山之巅,浓云叆叇。星汉玓瓅,万流湫隘(注)。
天界的云烟泱泱空岑,邈远而冗长。这样的朦胧无边无际,曳着无数人的年岁,曳向一个又一个致远。
枕月台中,琉璃镂空窗畔伸出凝了霜雪的一只皓腕,纤纤玉指轻挑开珠帘,晶玉相碰,叮啷作响。
对着虚空望了须臾之后,师晚怜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珠帘随着她的动作复归原处,随着从罅隙中涌入的微风轻轻摇曳着。
她端坐在妆奁前,静静整理着妆容。
“殿下,明日大典上的衣裙和面具已经送来了。”清眠拨开珠帘,迈步入殿,将一件沉甸甸的银白色面具呈了上来,稳稳地挂在了一旁的白壁上。
师晚怜笑着回应道:“知道了,麻烦你了。”
“殿下您怎么总是这么客气呀,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清眠偏着脑袋回应道。
她自然地向妆奁前的师晚怜看过去,只见水镜中倒映出一张惊艳独绝的面孔,桃花醉眸,肤若凝脂,柳眉如远山含烟。
只单单瞥见那一点红唇似醉,一尖水玉下颌,便好似要被夺了魂去。
须臾后,师晚怜将水晶发钗搁置在妆奁上,两相轻碰,发出一声清凌凌的响动。
清眠这才缓过神来,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感慨道:这自家殿下,当真不愧是九天一等一的美人。
将妆奁上的梳子拿起后,师晚怜稍稍侧了侧身子:“眠眠,在我面前你随心些便好,这边也没有旁的要紧事,你快去歇息吧。”
清眠微微躬身行礼,也轻然笑道:“那殿下也记得好生歇息才是,明日的大典上,您定是要一展芳华呐。”
“你惯是会取笑我的。”师晚怜佯嗔道。
清眠嬉笑着快步离了寝殿。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师晚怜轻叹一声,墨玉般清冷的眸子里仿佛浸了水,泠泠目光透过窗前珠帘,不自觉地投向了远方。
她不由得想,这云雾当真是绵延万里,就像她的记忆,空洞得无边无际,找不到尽处。
师晚怜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曾有一个仙子告诉她,她自小便没了父母,独自在天地间流落,身上唯一的线索,便是她常带在身上的冰蓝色的龙鳞。那仙子看出她有几分仙根,身姿又轻柔翩然,便将她带去天界做了舞姬。
她的确是天资禀赋,一舞惊世,方有了如今略胜于寻常舞姬的地位。天界特地为她筑台,供她轻舞。高台建于星汉之畔,沐浴万世月华,故名枕月。
世人皆传,枕月台的晚怜舞姬生得冰肌玉骨,倾世无双,单若是能瞧上一眼,便比九天甘露还要醉人。
只是她素来深居简出,极少露面,倒是很少有人窥见过她的容颜。
*
晚夜降临,夜色如同浓重的水墨,缓缓晕染开来。师晚怜左右闲来无事,便想着独自一人随处走走。
她所居住的枕月阁不远处便是枕月台,夜半时分,正是高台沐浴月华之时。明日便是天界百年一度的百花盛典了,作为享誉天界的舞姬,她自是要去献舞的,不若此时再练练舞,也是极好。
这般想着,师晚怜便独自一人朝门外走去。
她交代了清眠不必在殿内守着。安排好一切,她缓缓阖上门,堪堪朝着阁外走了两步。
忽觉颈间一凉。
她心尖猛地一颤。
身后传来的声音犹如昆山玉碎,清冽好听,却透着沉沉的冷意:“夜族细作,竟也敢混到枕月阁来了。”
夜族细作?
师晚怜不解。她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过身子,冰冷的长剑划过她的脖颈,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她垂眸,长剑映着月光,忽然刺痛了一下她的双眸。
这柄剑,她是认得的。通体如冰雪般寒凉,散发着阵阵冷气,剑柄上雕刻着雪莲,剑身则刻着冰龙衔珠的纹样,是苍遥剑没错了。
那么面前的这个人……
她顺着长剑缓缓抬眸,只见面前的男子一身雪衣飘摇,银冠高束,孤傲而矜贵。明明是极为好看的长相,偏他凤眸凌厉,薄唇如刃,教人不敢靠近。
这便是天界二殿下,帝清。
师晚怜直了直身子:“殿下,您是不是搞错了啊?我在枕月阁住了这么久,怎么今日竟成了夜族细作?”
帝清抬眼,在看向她的那一刹那,眼睫没来由地微微颤动着。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片刻,半晌后才缓缓收起苍遥剑。
他缓声说道:“你不是夜族细作,你的身上没有浊气。”
师晚怜松了一口气,忙奉承道:“殿下真是聪慧而英明。”
帝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开口问道:“如此说来,你便是枕月台的仙子,师晚怜?”
师晚怜笑着应了一声。
思及方才的误会,她有些疑惑:“殿下方才将我误认为夜族细作,可是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帝清敛眸,银霜般的月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平添了几分神圣的光辉。他开口,声音低沉:“倒是没生出什么乱子,只是你这枕月阁附近有浊气缭绕,实在奇怪。”
他方才循着着浊气找了许久,周遭并没有什么可疑之物。那便只剩下……
“本座得去你这枕月阁搜寻一下。”
他淡淡地丢下这句话,还没等师晚怜反应过来,便迈步进了枕月阁。
“诶,殿下你要干嘛!”师晚怜忙跟了上去。
枕月阁的院子内一切平常,浊气在殿内更甚。帝清步伐极快,堪堪要推开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