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走了,含璋才卸了大妆,舒舒服服的换了衣裳,将喜帐放下来一拢,在这只有自己的四方天地的,放松睡觉。
昨夜燃着的龙凤喜烛在含璋今晨去慈宁宫后,就有奴才们将燃尽了的喜烛收拾了,这会儿点上的是普通的红烛。
这也是规矩。
这红烛要连点上三日,连白天都是要点着的。再之后坤宁宫中皇后所用,便都是夜里所需,才会用这样的红烛了。
宽大的床榻是结实的楠木打造的。木香清幽,含璋睡得毫无形象,却是真正入眠了。
等她再度被孔嬷嬷叫醒时,人都有些懵。
瞧着外头昏黑的天:“几时了?”
孔嬷嬷说:“酉时末了。”
含璋咋舌,她这就睡了一两个时辰了?
也难怪,这几天的体力活动堪称剧烈。昨夜更是劳累了,睡不醒也是正常的。
就是这精神上睡饱了,身子骨还是酸痛无力,没恢复的那么快啊。
“摆膳吧。”背着人,含璋悄悄躲在喜帐后头伸了个懒腰。睡了这么久,又饿了。
孔嬷嬷和墨兰墨兰来伺候她拾掇妆容衣裳,孔嬷嬷说:“方才乾清宫传话来了,说皇上忙完了,夜里会来坤宁宫。请主子做好准备,预备着接驾。”
含璋愣了一下,才应了一声。
昨夜不是都应付过去了?怎么还要来?
这是怎么,欺负她上瘾啊?
可这位任性皇帝的想法,不是她能揣测清楚的。索性不想了,先吃了饭再说。
瞧着身上这衣裳,难怪这样鲜亮夺目了,是适合她这个年岁穿的鲜嫩颜色。
墨兰墨心选的,应该是为迎接福临预备的。
快到夏日了,含璋也挺喜欢这个嫩绿色的,穿着也舒服,便不换了。
墨兰还想给她用桂香的水粉,含璋说不用了。
墨兰便说:“那主子可要用盐白玉兰香的遮一遮?”
含璋瞧了墨兰一眼,笑道:“不必遮了。粉用多了闷痘。就这样吧。”
其实十五岁的小姑娘,是进入了青春期不假。但自从孔嬷嬷来了含璋身边,就万分注意这个事。
含璋的身体都是孔嬷嬷精心护养的,脸上光滑细腻,皮肤柔嫩,不管是身上的哪一处,但凡碰了就像是能掐出水来似的。
从没有长痘痘的烦恼。
说这话,不过是搪塞墨兰罢了。
墨兰是太后的人。而含璋也不想再用贵太妃的桂香,更不想用盐白的玉兰香。她也不想叫墨兰窥得她真正的想法。
等她空下来,不如自己制一款能让自己放心的水粉用吧。
福临手劲大,昨夜没收着力道,肆意揉捏,身上的红痕经过一整日,好些地方都有些青紫了。
含璋怕疼,拒绝了孔嬷嬷要给她上药按揉的提议。
虽然一身的药味好像可以阻止福临亲近她,但真没必要去为了这个惹恼了福临。
就她这一身斑驳‘伤痕’,哪个正常人能全然不顾而再度下手呢?
除非福临不是正常人。
但愿福临是个正常人吧。
甚至胸骨上还有两个明晃晃的掌印,含璋自己看了都脸红。
大婚头一夜宿在坤宁宫,还动了含璋,这在福临看来,已经是超过了。
头一次大婚的时候,他为了让太后高兴,连续三天都强迫自己待在坤宁宫,与静妃度过了很不美好的三天。
他们经常吵架,静妃骄横跋扈不好相处,福临连话都不想和她说。
可顾及太后,福临还是想着或许能和静妃好好相处一下的,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这一回,福临是绝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在乾清宫忙政务,下午歇息片刻的时候,福临就听到了慈宁宫太后那儿来的话,叫他夜里不忙的话,还是要去坤宁宫看看皇后的。
经过了废后一事,他也大了几岁,亲政后,太后已很不像前几年那样逼着他了。
便是叫他去坤宁宫,这话也说的和缓些。
福临对太后的叮嘱不置可否,随意问了吴良辅几句话,才晓得嫔妃觐见的时候,在坤宁宫上演了一场大戏。
静妃被含璋怼了,气疯了,回去就把她宫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
福临对那个疯了的布木巴完全没兴趣,倒是没想到在太后跟前低眉顺眼的小皇后居然还能在静妃面前耍皇后的威风。
福临觉得很有意思,他就想夜里忙完了,去坤宁宫瞧瞧。
福临火气旺,人怕热,紫禁城六月的天,入夜后风从宫道里扫过,这天还是有点凉的。
福临却觉得很舒服。在这个人人都还穿着夹衣的时候,福临穿着单衣,通身舒畅。
坤宁宫的装扮,还是一片红彤彤的模样,与他第一次大婚时没什么两样,明明陈设都已经是换新了的,但福临走进来,看见这景象,心里头仍是不舒坦。
就好像先前那个人还住在这里似的。
有那么一瞬间,福临甚至想掉头就走。
直到看见出门迎他的人。
小皇后穿了一身鲜亮嫩绿的宫装,梳着简简单单的两把头,头上没几样珠翠,金簪更是一样都没带。
像是刚刚出水的荷花骨朵似的。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又偏偏出身科尔沁大族,身上一点没有小家碧玉的局促,反而透着行云流水的温婉淑柔,甚至隐约能看见江南水乡的风情婉约。
福临没去过江南,却觉得江南水乡似乎搬到了他的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