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好疼……”
祁衍捂着后颈艰难起身。此时距他在京城被花瑛一手刀劈晕已过去了大半日。众人带着随他们一起逃出京城的百姓,按原计划一路向北,直至日落雨歇才将约好的三路势力集结到了一起。
而祁衍却因之前在天玄观之战时伤的过重,后又在京城被劈晕了,一直没有醒过来。众人都提了一口生怕他出事,不过好在,此时祁衍已经转醒,让守在他身旁的医师不觉松了口气。
正巧此时祁仕进帐探看,见祁衍醒了,苍白疲惫的脸上也露出喜色来。
“你可算是醒了,吓死我们了。”他说道,语气中带了些许放松。
祁衍却是皱眉急切的问道:“花瑛呢?!她在哪儿?”
祁仕方才轻松下来的脸,瞬间又暗了下去。他语气有些冷道:“她要去皇宫里救人。走前曾嘱咐我,救完人她会先带人去昆仑避祸,等你醒来一定要记得和昆仑联系。”
祁衍一听花瑛去皇宫了,怒斥一声:“胡闹!”便起身往帐外跑去。
可一掀开帐帘他就怔住了。
山林之中,到处都坐满了人。刚下过雨的土地上泥泞不堪,可众人只能席地而坐,一身脏污。淋湿的衣服不能被烘干,除了几处用于照明的法阵他们甚至都不敢生火。哪怕此时还在盛夏,这样的天气和恶劣的环境也不禁让见者心酸难受。
婴孩在母亲怀里哭泣,可更多的人甚至不敢发出声音只得默默的留着泪。祁衍一眼扫过众人,发现却是唯独他一人享有一顶帐篷。
百姓和兵士们个个都满脸尘土,甚至还有许多都缠有纱布,受伤不轻。见祁衍冲了出来,众人都殷切的望向他,那目光中的希冀与哀求看的他再也迈不开步伐。
“你想去救人,也先看看眼前这些百姓的命该由谁来救吧。”祁仕低咳数声,慢他一步从帐篷中步出。
他也望着百姓,残酷又冷静的诉说着:“京城已经败了,有探子报……父皇殉城了。”
祁衍听闻这一消息,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哽咽片刻后声音颤抖道:“花瑛她,逃出来了吗?”
祁仕摇头:“不知道。现在局势可谓是混乱不堪,消息早就断了。你昏迷了大半日,这里离京城的距离还没到完全安全的地步。我知道你救人心切,可也该分个轻重缓急才对。现在比起跑回京城,救一个生死不明的人,还不如想想该如何安置着一山的百姓来的重要。”
“你身为皇子,享受了皇子的特权,此时也该回报给百姓了,不是吗?”祁仕边低咳边说道。没有命令,可他语气中那不容置疑的冷然与责任压的祁衍有一瞬间的喘不过气来。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可论内心如何挣扎,他都无法抛弃这一山的百姓,回到京城。
祁仕说的对,他不是孑然一身的游侠,也不是默默无闻的百姓,他有他的职责,甚至也为此离开了师门……
“你是她师兄,可在此之前你是皇子。四哥我这幅身子带不动这么多人。归舟,眼下皇族能主事的只剩下你了。你要弃人族而不顾吗?”
祁衍神色痛苦的睁开眼睛,望向狼狈不堪的人群。这些都是他们人族的子民,如今祸乱伊始他真能做到弃他们而不顾吗?
做不到!因为他是皇子啊!
“先……”祁衍的声音哑的不行,只得缓了一会后继续道:“先等昆仑那边的消息回来再做打算吧。”
事到如今,除了相信花瑛他还能为她做什么?
第一次,他觉得很无力,不禁有些记起小时候那可怕的诅咒。他紧攥住拳,一遍遍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没事的。”可不详的预感依旧挥之不去。无法,他只得转移注意力,径直来到梦鸢暝她们这里。
梦鸢暝也是一身狼狈的靠在树干上正在休息。身上的伤也都还没有包扎只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但看上去已经狰狞可怖。听到有人靠近,她缓缓睁开眼睛,在看到祁衍的一瞬间,眼眶就湿了
“殿下……”她泣声唤道。
祁衍低头,看见她伤到血肉模糊的手指蹙眉道:“怎么不包扎一下?”
梦鸢暝摇头:“我不要紧,药太珍贵了还是留给其他人吧。”说着她望向身旁不远的一处席子,
“殿下还是去看看祝主记吧,他伤得比我重多了。要不是丛黎拼死将他救出他就死在京城了。”她声音哽咽着,又望了回来。
“殿下,为何会走到如此地步啊。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前路又在何方啊?”
见她就快要泣哭出声,祁仕适时上前一步,将她的身影挡在百姓们的视线之外,低声肃道:“你若哭,整座山的人都会被感染。我们就真跑不掉了!”
梦鸢暝知道轻重,慌忙捂住嘴,可眼泪不听她控制的大颗大颗落下,她只得将头深深埋入膝盖,才能不让自己的情绪外泄,影响到大局。
祁衍从没见过这样的梦鸢暝,印象中,她一直都是个既温柔又豪气的女修,竟也有一天会被逼到如此绝境。
他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又来到祝昌昇身旁。见他一身是血,腰腹部更是被厚厚的绢布紧紧缠住,就连那眼睛也被丛黎用黑布蒙上,以免他被光线影响到伤势。要不是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能证明他还活着,祁衍真的要以为是丛黎魔怔了。
他拉住祝昌昇的手,心下又难过又懊恼,哪怕是伤重如此都只得一席草席,他祁衍怎配享那帐篷整整半日?!
手渐渐收紧,眼睛也红了起来。祁衍转头问道:“丛黎呢?”
他司天书院的三名主事已经一重伤一轻伤了,那丛黎呢?
梦鸢暝擦了擦满是泪水的脸,定睛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后指道:“在那边给大家疗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