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我不复之前的从容,若有谁能来施以援手将我解救,无论是谁,我都将无比感恩,给出所有。
那之前沉默的丫头也许是觉得亏欠,一路上对我上了点心,话也多了些。那时我不再多么欣慰,身体上的伤口叠加着渐浓的疲惫,我怕自己难以为继。还好终于前方有了驿站,我的身心终于得以暂时歇息。车夫让我们等在远处,自己去挑合适的车架。
只剩我和那个姑娘,她突然开口表达歉意:“这一路让公主受苦了。”
我说不出什么大度的安慰,“若这不是你们预计的情况,那这交易安排得未免有些过于不严谨。”
她将一粒药丸塞进我嘴里,我毫不犹豫吃了下去。
“公主不怕这是毒药?”她讶异我的麻利。
“薛启就算再目中无人,也不敢轻易取我性命。”
她可能点了点头,意识到我看不见后才又开口:“虽然起效需要一段时间,另一半解药还在终点,但总好过一点看不见。那人若是再起杀心,公主记得赶紧逃跑。”
我只顾叹气,没理会她小声地嘟囔着:“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车夫驾着马车回来了,我小心摸索上车,感到一阵轻松,终于不用再走路了,我竟觉得幸福,多可笑的幸福,我不禁苦笑。
可是轻松不一阵,我就听见有人呵斥叫车停下,车夫当然没有照做,不断挥鞭加速。行一阵许是到了有树林的地方,他又故技重施,将我拖下车狂奔。这次没等我挣脱,车夫猛然停下脚步又将我的喉咙遏住,我拼命挣脱,侍女挡在我面前叫我快逃。
我听见他们缠斗在一起,尽量朝着反方向逃离,我听见有马蹄声逐渐靠近,终于要得救了吗?这个信念支撑着我不断摸索着前行。可是我没高兴一阵,身后就有人追上来,我没法躲避,这次没有人帮我挣脱,只剩下自己无力地挣扎。当我觉得自己不再有力气反抗时,我以为这就是结束了,我看到了白色的光,最后一瞬,致命的力道突然消失,我还是不甘心命绝于此,拼命地呼吸,拼命地想要清醒。
我恍惚听见自己疯狂的心跳声,听见众人嘈杂的打斗声,听见一个人将我拥起,悲痛呼唤我的假名,“紫舒,我来了,快醒醒,从今往后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我从死里逃生,第一个听见的是这样的承诺,是奚枕寒,他来救我了,即使我不告而别,不给承诺,不说真话,经此一役,我都不会在乎了,重要的是他来了,虽然许多日,但他来了。
我在他怀里痛快地大哭了一场,然后沉沉睡去。若有命运,那么是他一再选择成为我的命运,我不再挣扎,就算前途依然是可以预见的混乱与崎岖。
我一定睡了很久,毕竟困倦成倍堆积,恐惧也终于不再如影随形。转醒时迎来的不是重伤痊愈,而是头痛欲裂,伴随着牵一发动全身的疼痛之意。有光射入眼帘,我迫不及待地向四周张望,可惜全是模糊的光景。我不由叹了口气,惊动了不远处坐着的人影。
“紫舒,你醒了?”他向我走来,是奚枕寒的身影,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他赶忙坐在床边,将我护进怀里。
“别再怕了,我已来了,从此之后我在身边,不会让你再遇危险。”我将他抱得很紧很紧,生怕这只是一场好梦,梦醒又要再受煎熬。他就那么耐心地安抚我,一滴滴替我拭去泪滴,等待我冷静。
“让我看看,十几日不见,你是否有改变?”他也许是想逗我开心,可惜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你还是收回这份好奇,我就算看不见,也能想见自己有多狼狈。”我自嘲似地评价了这些时日的经历,他也果然听出我的话外之音。
“我们这就回去,我一定找最好的大夫医你。”他疼惜地将我抱紧。
“奚枕寒,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我决定从今日起,用十分真诚待你,其中不再夹杂任何诡计目的。”我说得正式,没有刚才的脆弱样子,他也被我突然的转变吓到,好一阵没有回应。
“如果是单纯的感激,倒也不必以身相许。”他似乎是给我找了个台阶。
“你是在怀疑我不够清醒?”我没领他的好意,反而带着质问的语气。
他苦笑着回复,“你这一问倒是让我生出许多罪恶感,仿佛不该怀疑你的决心。是,我是怕你不够清醒,从巨大的惊骇中逃离,难免会做出冲动的决定。”
他自始至终都是包容的语气,仿佛能容得下我出口的所有离奇。我将手举起,他听话地将脸凑近,我摸到他扎手的胡茬,想来这些时日也没有安心休息。他对我好得过头了,但我不确定自己值不值得。
“奚枕寒,我从来不认为感情是有付出就一定会收获对等回应的游戏,所以不会盲目地将真心给出去。我那时是想过,不论是谁救我,我日后都会尽我所能地报答,但是给感情,仅限于你。你不必只为我着想,也千万别将我想得太好,等相处日久真相大白,那时再来评价我今日的决定是好还是坏。”
“你既这样坚定,那我也不再客气,这趟长途跋涉算是颇有意义。”
结果不算太糟,双方都很满意。
归途中他一直陪在我身侧,让我逐渐走出阴影,回复往日的脾性。
“你为何回来?”我还是忍不住好奇。
“你不做无谓的假设,也不给无解的承诺。”
见我疑惑,他继续说下去:“你没告别,明明还说下次再续,断不会突然转性,没理由地凭空离去。”他分析得头头是道,我差点就要相信。
“那我若是真的突然改了主意,你追上我的时候是不是又有另一番有理有据?”
他笑语,“你真是聪明得让人没有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