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级,最下面的是伙计们用的大厕所,里面的草纸又少又薄,稍微使劲就会戳破。和大厕所对着的是掌柜专用的小厕所,而楼上则是客人们用的精装厕所。
据说客人们上厕所相当奢侈,用的是柔软光洁的白麻纸。但是普通伙计一般不上楼伺候,米芽不好混上去,只有作罢。她转而溜去了掌柜的小厕所,只见里面放着满满当当的厚草纸!
米芽连薅了三天,终于凑够了足够的草纸。她借来针线,拿大头针在裁好的草纸左侧钻孔,再拿粗麻绳绑起来。至于背面涂了油的菜单,则被米芽拿来做书皮,光滑的那面对着外,正好能防水。
手札做好了,笔还没着落呢。
手札也就巴掌大,酒楼里的毛笔最细的也是中楷,用毛笔的话,一页纸最多也就写几个大字,还都是糊在一起的。米芽放弃了毛笔,转身去了后院。
米芽本来准备削根小树枝,结果打眼瞧见了一个帮厨在收拾大鹅。
大白鹅的长脖子被扭成了诡异的弧度,整个肉身软趴趴地窝在大盆里,蓬乱的羽毛散落一地。帮厨吭哧吭哧地给大鹅拔毛,扒出里面粉色的皮肉。
米芽跟帮厨打了个招呼。帮厨倒是觉得她的请求很不可思议,但还是让出位置来。
米芽蹲下来,从大鹅的左翅连根摘下几根长羽毛来。
对不起了大鹅,我会好好用你的翅羽的。
米芽在心中默念了一句,起身去取小刀削羽毛。
翅羽两端都要削去一截。米芽拿着大头针伸进羽管,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换了裁衣的剪子,她剪出笔尖的样子来。笔尖中间还得再剪一小截,让墨水得以流通。
纸笔都有了,就剩墨水了。
墨倒是好找。掌柜的会把纸笔好好收起来,但墨条和烟台时常会搁在柜台上,叫伙计们帮着涮洗。米芽便抢着洗砚台的活,将磨出来的墨汁收集到了洗干净的细颈陶瓷小瓶里,用塞子一盖,就不会露出来。
这陶瓷小瓶还是米芽从杂物间里寻摸出来的,原来可能是装药丸的,上面还贴着“回春丸”字样的红纸。
米芽基本上随身揣着它,想要写字的时候就将鹅毛笔往瓶子里蘸几下,再在手札上写字。不知是不是加了异能水的缘故,装进瓶里的墨汁没有干涸,一直是均匀的液体,墨色也很浓郁。
对笔墨不大上新的掌柜,只是觉得最近用墨条的速度比较快,嘟囔了句该换新墨条了,就在酒楼采购单上新加了几笔。
掌柜意味深长地瞧了米芽一眼,专门把文房四宝的采购单给了米芽。
掌柜利用米芽赚了不少,自然想要给她些好处封她的嘴,这几日便时常派她外出送餐。叫得起送餐的人非富即贵,每回都有些打赏。
米芽心里清楚掌柜的意思,每回的跑腿费都收进腰包,但心里并不感激。掌柜拿她应得的东西做成自己施舍的恩赐,未免太看不起人了。此处并非久留之地,米芽想尽快存够钱搬出去开店。
至于这回,米芽帮着跑腿,顺道去东街看了一圈。
东街书院林立,文房四宝店和餐饮店也围绕着书院开得红火。
米芽找到掌柜指定的文房四宝店铺,报了掌柜的名字。店铺的管事笑呵呵地接过了米芽递上来的采货单,叫店里的书童给她倒茶。
“你是新来的伙计吧?你们家掌柜是我这的老主顾了,你且等等,我马上就把他要的东西包好。”
米芽望了一眼管事的背影,向端茶的书童道谢,觉得有些不自在,但她又说不清楚。
小童向她致歉,端着另一杯茶绕到百宝架后边去了。隔着空隙,能看到一袭月白色的衣衫,想必那是另一位客人。
手里的茶汤清澈,呈现出一种好看的芽绿色,但却没有让米芽产生喝下去的欲\望。
这杯茶是给代表着掌柜的男伙计的,更是给代表着酒楼的掌柜的,唯独不是给女扮男装的米芽本身的。
这么想或许有些太钻牛角尖了,但米芽无法抑制自己的思绪。
她分外想念从前在水琳那里的上好绿茶,想念在郭林将军帐中的简陋碎叶茶,更想念在草原上唤醒每一天的咸奶茶。这种想念让她无法将这里的人们熟视无睹的细节当作理所当然。
米芽搁下茶,走到百宝架前,仔细看起价格来。
一看吓一跳。米芽料想到了文房四宝不便宜,但没想到这里最低档的一支中楷毛笔也要两钱银子。至于条墨就更加夸张了,那些写了金字的雕花墨竟要十几两银子。
要知道米芽这样在体面酒楼里转正了的跑堂小二,每月的工钱也就不到二两银子。她恐怕得不吃不喝大半年才能买到一套还凑合的文房四宝。
在这念书可真是烧钱事。
米芽暗自咋舌,摸出手札来,用鹅毛笔蘸了墨水,记录起这些令她吃惊的价格。
为了直观,她基本上是画下商品的简笔画,然后在旁边写上数字。草纸还是太软了,一不小心就会划破纸面,米芽只好轻轻下笔。
她轻轻画出一条条圆润的线条,忽然听见后背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你这羽毛笔,倒是很有意思……”